读懂《散步》

诗僧

《散步》有这样一个神妙的段落：但是母亲摸摸孙儿的小脑瓜，变了主意：“还是走小路吧。”她的眼随小路望去：那里有金色的菜花，两行整齐的桑树，尽头一口水波粼粼的鱼塘。“我走不过去的地方，你就背着我。”母亲对我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母亲”缘何改变了主意？有学生很快回答：是被小路的生机盎然所吸引。另一学生回答：是对生命的向往。我默然了很久。心里在犹豫，要不要和他们分享我的看法？不愿和他们分享，是因为他们这样解读也不错——虽然不对——至少应和着他们青春勃发的年纪——他们只不过是初中生。可是我最终选择引导他们去读出这背后深沉的悲哀和某种程度的绝望——虽然这种悲哀和绝望令我这样一个成年人都窒息——我希望他们至少往“会读书”的方向发展。我问了第二个问题：“母亲”改变主意之前，看到了小路之景了吗？一两个孩子顺嘴回答：“看到了！”但声音戛然而止。其他人沉默了一会。而大家便认同：她先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才看向了小路——那么，她主意的改变，并非被小路所吸引，而仅只是对孙儿的迁就。毕竟这个主意是“摸摸孙儿的小脑瓜”而改变的。我问了第三个问题，让全场陷入死寂。我问：看到小路的景色，“母亲”真的向往吗？死寂之后，有一个孩子大着胆子说：她根本不向往。她看了这样的景色，想的是自己肯定过不去。所以她才会说：“我走不过去的地方，你就背着我。”第四个问题，让几个女孩子哭了出来。我问：那么美好的景色，为什么“母亲”不向往？我自己眼眶都湿润了。“这南方初春的田野，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上的绿芽也密了；田野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这一切使人想起一样东西——生命。”我们往往只看到字面的意思——生命勃发——而往往忽略了眼睛看不到的涵义。生命如果有勃发，自然有消亡。“天气很好。今年的春天来的太迟，太迟了。有一些老人挺不住。但是春天总算来了。我的母亲又熬过了一个冬季。”“我决定委屈儿子，因为我伴同他的时日还长。”母亲时日无多。“我”知道。“母亲”也知道。金色的菜花，两行整齐的桑树，尽头一口水波粼粼的鱼塘。真的很美。但，那是母亲“走不过去的地方。”向死而生，哀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