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个女儿国

白菡

小时候，曾经看过白桦的小说《远方有个女儿国》，捧着一连读了两三遍。美丽的泸沽湖、神秘的格姆山、能干的摩挲女孩，就悄悄的藏在了心底，成了我的一个情结。

即将踏上那片神秘的土地，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忐忑不安。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花面羊皮袄的男人站在一个小巴前向我招手，这就是今天带我们去泸沽湖的司机格桑，高高的、黑黑的、壮壮的，倒扣着顶土绿色的遮阳帽，大墨镜遮住了半边脸，满脸络腮胡子，看不出实际的年龄。看起来很”男人”的样子，带着几分摩梭人的野蛮，让人不禁产生几分畏惧。他的车子刚好装十个人，我就坐在了车子最后一排座位的右边上。他没有什么耐心听大家抱怨车子太挤、太小、太颠，只一句话“不喜欢下车，坐别的车去。”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首先吓住了大家，甚至还有人恭维的和他套近乎。

车子行进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格桑一只手旋转着方向盘，一只手拿起了话筒，开始担当起司机兼导游的角色。他的普通话讲的很好，“我们正行进的山叫‘赵本山’，前面那座山叫‘孙中山’”大家哄堂大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呢？打了个楞才意识到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气氛不再像先前的紧张，他竟然还对着劈劈拉拉的话筒唱了一首原生态的摩挲歌曲，嗓音满高亢的，声音在大山间久久的回荡……

车子停在九曲十八弯，大家下车拍照。放眼远方大山延绵不绝，不知那个神秘的女儿国究竟藏身在哪座山的背后。而那窄窄的山路，没遮没栏，着实让人不寒而栗。格桑的车开得疯狂，路上的旅游车、越野车……被他一辆一辆的超过去，他开着车在胳膊肘弯的山路上盘旋如履平地。走着走着，一条大河在两山间奔腾而过。“这是什么河？”我惊呼。“不是河，这是金沙江。”车上有人提醒我。“这就是金沙江啊！”不禁为自己的孤陋感觉有几分难为情，真后悔来前为什么没做好功课，竟然不知道去泸沽湖的路上要经过金沙江。不过金沙江水的颜色真奇怪，像是滚动的稠稠的灰浆。山路越来越崎岖，开始还感觉像在坐摇篮，到后来就感觉全身仿佛要散了架了，我紧紧的抓住前边座位的靠背，防止自己左摇右晃，上蹿下跳的身子被抛向车顶或玻璃。我为自己做着心灵的按摩，与刚刚熟识的“驴友”们开着玩笑“车子在给我们做全身按摩呢，下车后称一称，肯定减肥啦！”。

不知翻过了几座山，越过了几道岭。头顶一条路，车子渐渐的朝着山顶的蓝天白云深处开去……近了，更近了，正当我们认为伸手就可触及那蓝天白云的当口，眼前豁然开朗，全车的人都惊呼起来“泸沽湖……”刚刚仰望的蓝天仿佛一下子掉了下去，吸引着人们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射到群山环绕间的那一汪碧蓝碧蓝的湖水。天蓝，水更蓝。天是明朗的，水是通透的。群山像玉碗，捧着一钵琼浆。一切都变得那么沉静。喧嚣、纷扰、抱怨统统被关在山外面，心也仿佛飞到了车窗外，在湖水的澄净中变得空灵。

随着车子俯冲下去，耳朵因为高原反应在隐隐作痛。走下车时，步履有些蹒跚，能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深深的吸口气，恐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车子环湖缓缓而行，夕阳把满山秋色斜斜的拉扯到湖中，靠近西山一侧的湖水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车子行驶了七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个木制结构的房子前，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摩梭人的村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刚刚还平静的湖水，突然在夜幕来临前咆哮起来。夜色给这古老的民族蒙上了面纱，让它越发的神秘起来。

门口蹲着一只“大白熊”，毛色雪白发亮。据说摩梭人把狗奉为祖先，好的饭菜总要有狗的份的。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家族里最高地位的女性居住的祖母房。房内很暗，屋顶密密麻麻的挂着猪膘肉。

与门口一致的靠东侧是老祖母的床。中间摆着火盆，里面的火是常燃不灭的。火盆前供着火神，每天饭前都要先供神。奇怪的是在火神旁边并排还摆着一尊毛主席像，摩梭人把毛主席也当做神来一起供奉的。

屋子正中有两根大柱子，是一棵大树的两截，树的下半截做成的柱子叫“男柱”，树的上半截做成的柱子叫“女柱”。

摩梭族的孩子们长到十三岁举行成人礼的时候，男孩子和女孩子就各自围着男柱和女柱，一脚踩着谷物，一脚踩着猪膘肉，穿上成人的衣服，接受大家的祝福，举行成人仪式。据说，举行了成人礼后的摩梭女孩，就有了自己的“花骨”。

摩梭族实行的是母系大家族制，每个家族里由女性当家，决定这个家族的大小事务。摩梭人男不娶，女不嫁，每个人都在自己出生的家里生活一辈子。女人们十三岁举行了成人礼后，就可以在自己的“花骨”里接待自己喜欢的阿柱，男人夜里摸进女人的“花骨”，早上趁着天黑缩出来，所以叫做“摩梭族”。男人们只有到了四十岁才可以有自己的房子。至今，依然保持着这个习俗。

格桑和他的族人们就在祖母房里招待我们。祖母九十二岁了，背有些驼，人很瘦。老人们都不大说话，自己每天念经，给年轻人祈福。这里的人都长寿，村里的百岁以上老人还有好几位呢！

摩梭族重女轻男，女人们坐在餐桌左边，男人们坐右边。桌上首先上了一盆土鸡块，摆上来两瓶酒。一瓶是男人喝的青稞酒，一瓶是女人喝的酥卓玛酒。

豪爽的格桑首先自己倒上一大杯，他根本不管第二天还要长途跋涉的开车。他说没有五斤酒就没有精神，吓得我们这些还要坐他车的人着实捏了一把汗。不能拂了主人的意，即使滴酒不沾的我也破了例，抿了抿苏卓玛酒，甜甜的，很好喝。他们说这是村里人用玉米自己酿的最好的酒，美容的。好客的主人举杯相敬，唱起摩梭人的迎宾曲。好酒好歌，不知不觉间也喝了一杯，倒没见得晕乎。接着端来了酥油茶，咸咸的，味道不是很适应。
菜也很丰盛，有泸沽湖里的鱼炖土豆，有八年的猪膘肉，有自制的腊肠，有山上采的菌子……这可是我们这几天来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了。

晚上，我们去参加摩梭人的篝火晚会。参加晚会的摩梭族的男孩和女孩们，都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场子中间的篝火已经点燃，在悠扬的笛声伴奏下，窈窕婀娜的女孩们跳起了摩梭舞，唱起悦耳动听的摩梭族的歌。主动表演节目的客人们，则受到了特殊的礼遇，那就是被摩梭男孩或女孩们七手八脚的拉扯着，抛向天空。不一会儿，远方的客人们纷纷被邀请跳起了摩梭人的集体舞——打跳。

舞蹈的队伍围着篝火连成了长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跳着跳着，突然，大家相互踢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从那欢快的笑声中，看不出有谁恼恨。悄悄打听之下才明白，原来这是摩梭男女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呢。

男人们还可以趁着跳舞轻扣心仪的女孩的手心，如果得到了回应，那夜里就可以悄悄摸进女孩的“花骨”啦！摩梭人实行的走婚，看似很随意，实际是以感情为基础，年轻人可以自由放飞情感。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水天一色，泸沽湖也变得暗暗地。水面上游着成群的野鸭、鸳鸯……

我们坐上摩梭女人摇动的猪槽船，向湖心小岛划去。水天相接处，炊烟袅袅，形成一片朦朦胧胧的云雾，就像是泸沽湖神秘的面纱。

传说这里曾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姑娘川格姆，她勤劳能干，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暮名而来，天上的男神也看上了她，于是刮起一阵大风将她卷走，村子里的人都看见了，便大声喊叫，男神吓坏了，失手将格姆丢下，格姆死了，她的身体化成一座山永远地躺在了这里，她的灵魂化成女神，保佑着世世代代的摩梭。每年农历的七月十五日，当地的摩梭人为了表达对她的感激与崇敬之情都会来这里朝拜，在这一天，女神会降临在山上，她会保佑已婚的女子生贵子，未婚的年青人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年迈的阿妈永远健康……湖心的小岛像船只一样浮在平静的湖上，一切都是静穆的，真是一个适合神仙居住的地方。

美丽的泸沽湖，养育了神秘的摩梭人，这里始终那么安逸，那么静谧。来自喧嚣世界的我们，悄悄离开泸沽湖。让这里的湖水依旧澄清，让这里的天空依旧透明，让这里的人们依旧纯朴，我们悄悄退出这片人间的净土。别了，泸沽湖！别了，女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