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桥轶事之八

害羞的大侠

大侠喝死人了

　　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后，我们都起了俄语名字，大侠翻了翻俄语书，模仿斯大林（汉译钢铁之意）起了个巴列茨（汉译战士，斗士，自由士）的名字，和克谢（俄语名阿列克谢的简称），米萨三个男同学在外面租了房子，同吃同住同学习结成了死党。大侠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在生活了，可是危险悄悄地迫近，大侠却浑然不知。

话说有一天我们的教授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说是中国畜牧专家要去乌兹别克斯坦帮助那里的人们改良繁育奶牛品种，需要从我们班里挑两名同学充当翻译随行，让大家这段时间抓紧复习巩固，一个星期后考试定夺。同学们听了都很兴奋，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一个星期后的上午，教授宣布已经定了谁谁谁去了。我们恍然大悟，这个同学肯定私下里给教授送礼打通了关节而被内定了，可怜的我们还傻傻地努力了一个星期，辛苦都打了水漂。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浮上心头，我们几个人忿忿不平，决定喝酒解愤怒，出出心头之气。于是给要好的一个叫冯宾松的同学传了个纸条，邀约他中午到我们的出租屋里喝酒。谁知道这竟然闯下了塌天大祸！

中午放学后，我们三个人食堂打了两个菜，房子里炒了四个菜，买了500毫升一瓶的奎屯特曲（因为这个同学是奎屯的）。结果冯宾松来后，皮夹克一打开，里面又装了三瓶奎屯特曲。我们当时也没管那么多，四个人做下来就开喝了，学生嘛，又不讲那么多客套，再加上心里不痛快，酒就下得更快。米萨首先就撑不住了，跑到外间污水池旁呕吐了起来，冯宾松还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勇敢的米萨，他不知道这是给米萨说的最后的话。冯宾松回来落座后我们三人又继续喝，大家忿忿地吐着心里的不快，很快四瓶酒就见底了，这时冯宾松突然唱起歌来：圣母玛利亚，奉诏回故里，风尘仆仆来到了，伯利恒城下，客店无空房，借马槽把圣安………我一听，这是一首基督教的圣歌，讲得是耶稣诞生在马槽的故事，表明冯宾松是个基督徒，但我没猜到上帝这是要招他去。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冯宾松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歌声戛然而止。巴列茨和克谢赶忙把冯宾松搀扶到大床上和衣而卧。克谢摇摇晃晃地去教室上听说课去了（俄语班下午一般都是听说课，就是听俄语录音磁带和拿书跟读），巴列茨也喝的五马长枪的，就在出租屋里小床上晕乎乎地睡去。

下午下了自习，他们奎屯一个要好的同学舒拉跟克谢一块来看冯宾松来了，巴列茨这时酒已醒了，舒拉说：冯宾松喝酒醉了不吐酒，他们有时看他喝醉了怪吓人，想帮他吐酒，拿筷子扣他的牙关，筷子都撬断了，牙关都没撬开。说了一会话，冯宾松还没动静，喊他也不答应，我们都醒了，莫非他……克谢上前把床上的冯宾松翻过来，巴列茨往冯宾松脸上一瞅，心里面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只见冯宾松脸上挨着床的是白的，不挨着床的脸上是乌紫乌紫的，另两人一看说怎么会这样，克谢上前一探鼻息全无。众人发慌地忙乱起来，巴列茨上前背起冯宾松，克谢和舒拉一边一个搀扶着到路边打车去了石河子人民医院。同学们听说了也都往医院赶。医院上了心电图，打了强心针，人工起搏抢救一会后宣布死亡，医生脸上面无表情地说：没救了，送太平间吧。班里的女同学们马上眼泪就下来了，上午人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就阴阳两隔。她们哭着哀求医生再努力救一救。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冷冷地拒绝了。

晚上巴列茨和克谢垂头丧气地回到出租屋里，过了一会儿勇敢的米萨唱着山歌溜达回来了，我们告诉他冯宾松的死讯，他一脸不屑地说我们吹牛，因为在中午吃饭时，冯宾松在他醉酒吐的时候还曾经有力地拍打他的后背帮他催吐，那时他的身体柔软，温热，充满生机。而现在他已变成了尸体，冰冷、僵硬地躺在八师医院的太平间，米萨确认死讯后吓得床上都不敢睡了，和克谢在桌旁的长椅上迷瞪了一夜。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人们思想还很单纯，也没有强烈的维权意识。学校一方面叫学生通知冯宾松的家长来，一方面叫我们写检查，反省我们的过失。宗旨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这时候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出来了，米萨写的是醉眼朦胧中看见巴列茨和克谢把冯宾松灌倒，克谢写得是下午上自习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们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巴列茨。好在学校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还得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该上学的还得学习嘛。学校并没有深究，把事情化了完事。定的调子是：冯宾松死亡是个意外事件，巴列茨等三人性质是恶劣的，给冯宾松提供了喝酒的场所云云。

再说同学去请冯宾松的父母亲这边，同学们没敢说事实真相，只是说冯宾松在石河子住院了。冯宾松家里有个姐姐嫁到了甘肃，他有个弟弟投奔他姐姐那，得尿毒症死了，他父母担心影响他学习就没通知他，现在听说冯宾松住院了，就把他弟弟的照片带上了，想让他看看。谁知到了石河子一听，两个儿子都没了，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血压骤间升高，但老人们还是体现出了兵团人的朴实和真诚，并没有因此怪罪巴列茨等三人，火化了大儿子的尸体，带着骨灰强忍着悲痛，一声不吭地凄然悲怆地回了奎屯。望着老人们佝偻着远去的背影，巴列茨在寒风中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一个人，还是同班同学，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巴列茨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不管他对巴列茨重要与否，或多或少，都会让人唏嘘。看样子回味一个人的最好时机，恰恰是刚失去它的时候。害羞的大侠青春撞腰第四回，撞出了江湖的险恶叵测，人生的苦涩，曲折和思考！

年少何曾信命运，

豪言人定比天强。

犊牛未识猛虎面，

社会毒打泪涟涟。

事物之凋零，岁月之易逝，让人深深感慨，草木一春，人生一世，沧海桑田， 生活多挫折，人生皆不易！人生就是一场未知的旅途，动人的故事和美丽的风景太多太多了，沿途总是要走走停停，有些痛苦的往事能拿得起放得下，当然再好不过，拿不起放不下，不必自责，顺应自己的心，也是一种释放和疗愈。其实人生中每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都是不可复制的财富！

哲人说过：生活再倒霉再糟糕也要继续，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或事而停止不前，过去的就过去了，明天会更好。“如果不乐观，会很痛苦，那还不如乐观地活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生命的脆弱令人心痛如斯，遗憾如斯。人生与历史一样不可预测，不可捉摸。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生且走且珍惜。唯有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对宇宙的敬畏，好好享用自己生命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人生只有一次，不要太对不起自己。生活不容易，一定要善待自己。人生道路几多风雨，面对挫折苦难，或许有的人会选择沉沦，而大侠要向所有人证明了，对文学的热爱，足以支撑他走过漫长岁月……

兵二代真人真事，非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