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隅清秋

春和景明

　　不知不觉，秋来了。

　　过得处暑，天气就一天天变得凉快起来，温差极大，中午有二十五六度，早晚却只有十三四度，从夏的酷热突然到秋的凉爽没有过渡，就像坐过山车般，从一个高度突然就沉到了谷底。

　　其实，自从过完大年，我们也如坐过山车一般，从春到夏再到秋一路忐忑，刚刚觉得疫情趋缓，立马又四处告急，援助外地的医疗队去了一批又一批，小区微信群成天价不厌其烦地告诫无必要不外出，于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几次计划中的旅行也不得不放弃，总是幻想着某月某天，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可以自由自在，可还是时不时地收到追寻密接者的通告。在这无休止的等待中，真正有了心头长草的感觉。终于，在连绵的秋雨过后，还是抑制不住躁动的心，与妻邀两朋友驱车走出小区，只是想给长久禁锢的心脏放个小假。

　　听朋友说砚峡有一地儿颇为幽静，一垄青山夹一片湖水，四周碧树环绕，湖水清澈见底，鱼儿成群，尤其是初秋时节，周扎山果密布，草甸绵软，野鸟环伺，是一处纳凉休闲的好去处，颇为意动。可及至砚峡地界，却又很是茫然，忘了问具体位置，时不时一条岔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索性顺着大道一直向前，好在满眼青葱，碧树成荫，白云低垂，一抹阳光辉映其间，在铺设平整的水泥路面上行驶颇有些山间泛舟的感觉，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不关心是否能得偿所愿，唯有我这司机抱着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念头，不然就真有负了大家出门时那兴高采烈的向往的负累。

　　到了土桥老村，就是车道的尽头，停车步行，一条蜿蜒的小道直达山脊，站在最高处，望着绵延起伏的群山，哪里有湖水的影子——我们竟站到了群山的最高处。

　　翻过几座山岭，突兀地矗立几株合抱粗的核桃树，老枝虬曲，新枝茁壮，繁密的枝枝叉叉倒显现生命力的旺盛，枝间稀稀疏疏地挂着成熟的果子，弥足珍贵，几人合力才摘得十几颗，本已觉得这是山游的唯一收获了，却怎料穿过一条弯道，一大片树林间红黄青紫的野果争妍斗艳，微风吹过，光线里折射出艳丽的色彩，煞是好看。红的是面李子，黄的是野酸梨，紫的是野林晶，青的是山毛桃。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抢吃野酸梨的样子，我偷偷地笑了。这刚采摘的野酸梨，入口又酸又涩，只有洗干净后在瓦罐里发酵七八日，待得金黄色变成土黄色酥柔糯软才是最佳，入口酸甜，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是早间乡野人家待客的上品，因季节的原因，也只有初秋时节才可以品尝得到。虽然有了酸梨的教训，但总是挡不住几张馋嘴，山毛桃、野林晶边摘边吃，和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新奇不同，与我，只是恍若回到年少的岁月在大山里疯野够了然后摘许多野果带回家那么平常。只是相隔几十年，再次遇到，除了缅怀更有一种难于言说的沧桑。

　　穿行在林荫树丛，行走在山顶羊肠小道，仿佛行走在不带任何世俗气息的世外。脚下峰峦如聚，蜿蜒曲折，远处满眼滴翠，碧树随风浪涛般起起伏伏，在阳光的辉映中泛着碧色的霞光，山鸟啁啾，微风拂面，风中夹带着一股股山野花香的芬芳，阳光透过或密或疏的叶子撒一路斑驳的光影，远处山岭挂几片如纱似雾的白云，若不是老远的山脚有几处屋檐瓦舍收入眼底，在山岭间穿行，还真有点行走在远古的味道。出尘，幽寂。静立此处，虽没有高与天齐的伟岸，却有峰峦波聚的旷远，在挤挤挨挨的碧波里，在啁啁唧唧的鸟鸣里，脑海一片清明，此处若有一座塔院，长此以往，即使是没有慧根的和尚道士也会受它的熏染，生出仙风道骨的吧。

　　本为寻湖，却入深山，那在湖边观游鱼嬉戏在草甸长身而臥的惬意是享受不到了，可在这山路徜徉，品山赏云的豁达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恰是秋雨过后，身处浅秋，在桃红树绿的林间，总是氤氲出一缕缕淡淡的清香，盘坐在林边草地，呼吸着略带湿润的空气，有飞鸟掠过，有浮云轻卷，有阳光挥洒，有微风拂面，让久居闹市藩篱般长久禁锢的心情一朝解脱，心境也瞬间开阔起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品味山野的微风，呼吸自由的空气，沐浴和煦的阳光，豁达和清静便在心间慢慢滋长。

　　一隅清秋，旷寂幽远，无景无奇，但徜徉其间却又给人无以复加的心灵慰藉，难怪明末四大才子之一的赵时春官场失意便归隐其间，制砚做陶，赋诗作画，也许他也如此刻的我们，在这远离喧闹的地方拾得几多豁达，采撷几多馨香，在暮色渐染的山脊上品味这自然之真趣而流连忘返吧。

　　回程的路上，我们还是意犹未尽，又筹划起下次的出行。希望下一站会收获一个更大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