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的 朝 霞

一束光

清晨，天空多云，没光影，拍朝霞泡汤。又一想，还是出去碰碰运气吧！果然，运气不错。当我来到淮河桥时，橘红的光束刺破云层，在天空燃烧起一大片云彩，映得淮河水也泛红光；省级淮源湿地公园以东几栋楼房站得笔直，仿佛是在迎接来晨炼的男女老少。

我端详着眼前的朝霞，不由得想起五十多年前故乡的朝霞。

平氏镇——故乡的朝霞，定格着秀和我背箩筐，拿镰刀的剪影。

秀和我是邻居，同岁，又是同桌。大约我们十二三岁时，淸晨，秀和我们男伙伴一块去拾柴禾，每人都背着箩筐，拿着镰刀。当我们跑到地里时，东边微微泛红，太阳还没露头，却把天空无数的瓦片云镶成了红边；一群鸟儿仿佛是来看朝霞，在天空转着圈不愿离开；“打打咧咧！”两位农民伯伯正打着响鞭赶着牛犁地。今早碰巧，我们可以拣麦茬。不大一会儿，太阳突然跳出了地面，而且变成一面金黄色的镜子，亮得刺眼。我们不敢看太阳了，都专心的拣麦茬。瓦片云大概也怕太阳刺眼，一轰而散。

太阳一杆子高了，伙伴们头上都出汗了，箩筐也装满了。小个站前边，大个排后头，排队回家吃饭。

秀的家和我的家不一样。她家是农业队，爹又是生产队会计，家里有粮食吃。我家是菜队，粮管所供应每人21斤，粮食不够吃，还买不起高价。我妈总找秀的妈借粮食，秀的妈大方，把麦子或高粱借给一板筐。

秀的哥比我大一岁，我们一块洗澡，捞鱼，他也没少照顾我。我经常去秀家玩，秀的妈总是拿出白馍给我吃。秀的一家都是好人。

故乡的风俗，晚饭说喝汤，即吃汤面条，用苋菜或芝麻叶丟锅。有一次，我去大水井上洗菜，正好碰见秀也在洗菜，我就捧几个西红柿放进秀的菜筛里，秀不好意思的笑着，脸比西红柿还红。

秀和我上初中时，早自习点煤油灯。一次，我的灯没油了，秀主动地把灯推过来，照着我们俩个。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互相指着脸，笑得肚子疼，因为我们都是两鼻筒黑油灰。

转眼该考高中了，结果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我没资格参考，秀有资格却考不上。我们俩个都是一条路，回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我十七岁那年，我总算从人生的低谷爬了上来。县里一个铁矿招工，招工的叔叔认识我爸，所以，我就撞开了生产队，大队的“铁门，”填写了招工表。

春天虽然姗姗来迟，但它从不缺席。矿上的汽车来接我们了，一街两行站满了看热闹的邻居。妈妈帮我捆好小背子，我把心爱的竹笛插上，爬上了汽车。

到矿上工作不久，秀就给我寄来了求爱信。我也及时的回了信。

从此，我天天盼着有秀的来信，但我一直没有等到。

那时候，年轻，傲气，不懂事。我没有再给秀写信问下情况，或者沟通，追求。也没打算回家面见秀和她父母说说这事。

有一次回家，我把秀和我的事告知了爸妈，他们说秀一家都是好人，秀在各方面也对得起我，很般配。谁知道第二天邻居刘大爷就来我家，代表秀的父母说事，一家女，百家提，没啥。她家也不嫌您家穷。不过秀还小，亲事暂时放放。

这事一放就是四五年。

这期间，我也没找秀沟通一下。也没去见她的父母说说情况，问个为什么？

一句话：傲气。

结果，秀三十多岁才出嫁。

秀和我的爱刚萌芽破土，就遇上下冰雹，命真苦！而且，苦，还演连续剧。我每次回老家都能听到关于秀的消息，秀的命真苦哇！因家务生气，男人把秀的门牙都打掉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仿佛自己的门牙被打掉了。

最近，在城里见到秀的妹妹，她说秀姐在北京当保姆，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

我的心头涌上阵阵酸楚……

所以今天，每当我想起故乡的朝霞，想到命苦的秀，心里总泛起浓浓地内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