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 ----速写李新国

森林中的河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李新国老师,是相约看一位共同的朋友。暮春微雨,边开车边向高速下路口张望,果然,守时的李新国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p><p class="ql-block"> 他穿了件对襟中式风衣,我对衣服不怎么懂,不知道那叫不叫风衣,质地不错,带帽子,衣长过膝。李老师下颌干净,上唇蓄着整齐的白胡子,又粗又硬的那种,美髯公关羽的胡子咱没见过,但李老师的胡子的确很漂亮,再搭配满头的----哦,他理了光头,只有短短的刚硬的白发茬,俊朗温雅,干净利落。除了没有鲁迅先生的板寸头发,面貌衣着都极像,他也戏称自己是“假鲁迅”。</p><p class="ql-block"> 过县界的时候,有新冠疫情防控卡点,需要健康码、行程码,心想这恐怕有点麻烦,李老师毕竟70岁了,很多这个年龄的老者早无所事事,蹲到南墙根嗮太阳打瞌睡去了,一般不怎么摆弄手机,正要下车帮老师,没料到老师麻溜儿拿出手机,熟练地输入信息,一会儿就弄好了。老师不光有年轻的心态,还会年轻的操作。</p><p class="ql-block"> 到县城已过11点,到强的办公室略坐便下楼了。强以为我们五个一辆车,怕我们挤,喊我们的同行者——他自己的老婆婉坐到他车上。到吃饭的地儿后,李老师故意板起脸,装出生气的样子,对强和婉道:“小婉儿呀,你咋能这么做呢?见了新女婿,忘了娘家哥!把我这娘家哥撂一边不管了。”我们大笑。就强和婉的这个事儿我也想开开玩笑,但还没想到怎么说呢,李老师已经引爆全场。“见了新女婿,忘了娘家哥”太准确、太生动、太传神了。怪不得李老师的脑门这么亮,睿智敏捷的思维把头发都挤的没地儿长了。</p><p class="ql-block"> 回家路过汝南县城南城门,之前城门上写的是“天中门”三个字,而现在,改成了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集字“汝南”。很多人不解,我也想不明白。见到李老师,算是刨到根问到底了。原来,正是他的不懈努力,历经十多年,才改过来的。中国人都有“中”文化情结,汝南恰有“天下之中”美誉,北关有“天中山”文化遗迹,驻马店市欲发展天中文化,打天下之中的名片,想在一些地标性建筑上烙上天中印记。县城南门修缮后,就题名“天中门”。大家看着高大上,都很高兴。但李老师看到后不高兴了,他认为南城门应该恢复以前的名号,以前的南城门上书“汝南”两字,真实大气,“汝南”这个名字叫了2000多年了,承载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为什么要不顾历史实际,非要改个名呢?他也不是不高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南城门叫啥名儿,跟我有啥关系?不挡我吃、不挡我喝;可是南城门又跟我有大关系,我是汝南人,我不能让人说汝南没文化,丢汝南的人。”</p><p class="ql-block"> 李老师之后又详细讲了他的道理。理由之一:从历史上讲,正名“汝南”外,还有别称“悬瓠城”“蔡州”“汝阳县”“汝宁府”等,都有文献记载。至于“天中”之说,源于西周时,周公营洛建表,三临汝南建圭表测日影,莫不以此为正,故曰“天中”。唐时,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唐,德宗派太子太傅颜真卿宣慰李希烈,曾于此书“天中山”,影响广泛而深远,现在还有此碑,我读高中时回家每每路过,印象特别深刻。但汝南称天中,民间有此说,历史文献并没有官方记载。而南城门是汝南的正门,不能题别名,就像机关、企事业大门都得写正名一样。理由之二:“天中”气象过大,一个小县城难负其名。2000年前后“驻马店市”曾申报更名“天中市”,但没获准。为了给南城门正名,李老师年年在县人代会上呼吁,游说县里管事的,但字刻上容易,要想磨掉,还真费周章。直到后来南城门再次修缮,领导反复征询文化界人士意见,才决定修改,集了董其昌的“汝南”两字,找人刻了上去。改好后李老师还不是很满意,说找的刻字工匠水平不够,没把董其昌书法的神韵刻出来。“天中”也好,“汝南”也罢,这种较真、这种执着、这种专注,当下的社会,太稀缺了吧。</p><p class="ql-block"> 回去后,雨中看李老师的牡丹园,茶室聆听李老师的故事。园子有十几亩的样子,错落有致,古朴厚实,浓郁的农家风。大门是厚重的黑色原木板,述说着古老与沧桑;一个磨损了的石臼、一截将朽未朽的原木,都用来当花盆,别致又浑然天成。值得提、值得看的农耕农具陈列室,中原的种种农村农活用具,保留齐全完整,可以让人最直观的领略农耕文明、感受农村生活。践行着他的“从农村出来,回到农村去”的理念。牡丹园的主角当然是牡丹,不乏姚黄、魏紫、赵粉、豆绿等名品。雨中的牡丹更似贵妃醉酒,曼妙多姿。这么大的园子,就靠李老师老两口打理,老师还要画画,还要接待客人,何等的精力、体力能干这么多活?我感叹:“李老师,您这么多的事情做,想想都感到累。您已经这么高的成就了,应该享受艺术,享受生活了。”李老师正色道:“不行!人不能享受,要暗夜前行,要苦中作乐,更要甜中求苦。人没有精气神不行,人不干活更不行。”我乡下的老表叔也曾经说:活动活动,活着就要动;偷懒不行,不动不活。平常的农民,朴素的语言,极具哲学高度。李老师的话更为辩证,不仅要干活,还有苦中作乐,还要甜中求苦。唉,真是!成就越高的人越勤奋。都70岁的人了,这弦绷的,丝毫不松懈。这让我脸红。</p><p class="ql-block"> 这次相见,扣动了我的心弦,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他、心心念念地想要接近他,一见倾心,无非如此吧。找到很多关于李老师的文图,看到他骄人的艺术成就,也看到他成长的坎坷艰辛。李老师一直坚持写生,年轻时为去洛阳写牡丹,背着馒头,提着行李,扒绿皮火车。每天早上第一个进公园,晚上清园子最后一个离开。看牡丹、听牡丹、识牡丹、解牡丹、画牡丹、成牡丹----看清晨牡丹的娇媚、中午牡丹的明艳、傍晚牡丹的雍容、夜里牡丹的沉静;看风中的牡丹,看雨中的牡丹,看艳阳下的牡丹。冬雪,牡丹发芽时他在;春风,牡丹含苞时他在;夏雨,牡丹怒放时他在;秋日,牡丹结籽时他在……当然不只是看,看岂能表达最热烈的爱情、最奔放的感情、最真挚的心思?花迷,花痴,牡丹情人,他也修成了一株历尽风霜牡丹的模样。花在他眼里,花在他心里,花已沉浸在他的血脉里、他的骨髓里。花开花谢,他就在那里,亦悲亦喜,不悲不喜;江南岭北,他就在那里,亦即亦离,不离不弃......高僧仓央嘉措这样说:</p><p class="ql-block"> “你念,或者不念我。</p><p class="ql-block">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p><p class="ql-block">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p><p class="ql-block">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p><p class="ql-block">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默然相爱,寂静喜欢。”</p><p class="ql-block"> 看牡丹、画牡丹的过程中,他会想到,有一天洛阳市政府,在市中心地段奖励他一套200平米的房子吗?他会想到,央视的当年一哥赵忠祥,专门采访他并制作专题片,在央视一套播出吗?他会想到,武汉、洛阳、宜昌等地,都给他备有画室吗?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才能画这么高洁的牡丹,才有这么纯粹的艺术,也才能表达的这么真、这么善、这么美。李老师自己常说,他从来没管过钱,穷的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也没关心过工资、没关心过涨级,现在连个钱数的概念都没有。求钱,钱会离你远;不求,钱自来。我们追求的是什么?本心是什么?我们常常丢失了自我,迷了路,错把手段当结果,错把名利当目的,圄于这样的格局,物欲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当物我两忘,宠辱不惊的时候,该得到的,终入你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