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在康定“野人海”

远航

2022年8月13日，清晨。

我们驾车驶上318国道川藏线，一路向西，目的地是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市的木格措。

路况很好，车也很多，大都是沿着G318“天路”奔西藏的行者。

我的兴致很高。走川藏线是多年的願望，年纪越大，心情越急迫。

过了雅安，川藏线便进入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路况变得复杂了。大渡河、金沙江奔流咆哮，如刀削斧劈的莽莽大山，层层叠叠望不到头。

木格措，藏语是“野人海”之意，是海拔高度3800米的4A级景区。康定还有个新都桥和木格措齐名，都被称为“摄影爱好者的天堂”。

康定是《康定情歌》的诞生地，但我并未感觉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歌中唱到“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的。

换乘景区观光车，沿着曲折的山路，到达了“野人海”。

在车上我的感觉很正常，但一下车，急性高原反应马上把我控制了。剧烈的头痛、咳嗽、呕吐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立刻回到观光车上迅速下撤 。半个小时后，我到达了预定的酒店，海拔降至3400米。

海拔高度降低后，身体感觉稍好一些。喝了一碗牦牛肉汤，上床休息。这一夜数次因胸闷憋醒，精神也有些恍惚。

天未亮继续下撤。此时的我已经步履蹒跚，一阵阵虚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行至川滇交界的米易县，海拔降至1100米，所有的症状全部消失，真舒服啊！米易县隶属攀枝花市，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是近年来倍受推崇的养生胜地。米易县出产中国最好的芒果，漫山遍野的芒果林蔚为壮观！

继续前行，海拔高度在3000 — 3500米之间不断变化，身体的感觉也随之变化。不停的吸氧，但因氧气浓度不足，作用不大。傍晚到达大理，住在苍山洱海的怀抱里，是很享受很惬意的事情，可我对这些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一路折腾我已经不能进食，躺在床上昏睡了10个小时。

8月16日晚10点，我经历了3天严重高原反应，终于从昆明飞抵哈尔滨。下机后验健康码、通行码、做核酸检测，把我折腾得体力快耗尽了，晕晕乎乎回到家巳近午夜。

哈尔滨海拔高度275米，对我非常有利。但8月17日 至21日5天时间里，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22日早上，表弟和两位朋友把我送到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问题严重了：白细胞3万+、肌酐2万+、血氧82%、心率115、蛋白流失22%、钾严重流失。确诊为急性高原反应引起的心衰、肺水肿、肺感染、轻度脑水肿、肾功能衰竭、电解质紊乱。心内科主任建议马上进ICU，因为随时可能发生多脏器衰竭，有生命危险。我表弟坚决不同意进ICU，，建议用上第一批急用药后视情况再定。

4个小时后，情况发生了逆转，各项生化指标在向好转化。8小时后，我可以喝水，能够比较清晰的进行语言表述。16小时后，心衰症状出现好转。20小时后，剧烈咳嗽和头痛再次出现，尿血加重。关键时刻，儿媳从北京飞到哈尔滨，她和表弟一通“神操作”，只用两个小时，就把我转入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呼吸科。

在哈医大二院治疗，今天已第7天了，效果很明显。但肺水肿、肺感染完全治愈，还需要几天。一些生化指标完全恢复尚需时日。这也是生命成长、成熟的过程，无论你多大年纪。

我很少得病，十几年都不感冒。父母给我的长寿基因，使我没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病，甘油三酯、总胆固醇等老年人关注的血脂指标，在我身上很守规矩，基本合格，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唯一的毛病是高尿酸症，十几年来控制得也挺好，没出现过大问题。

我曾于2018、2019年，两次上帕米尔高原，到达过海拔4500米高程位置，在塔什库尔干县还住过一夜。第二天早上，同行人的氧气袋都是瘪的，只有我的还是鼓鼓的。高原反应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呢？

躺在病床上，认真回忆近几年旅行的经历，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2018年登黄山，上下两天行走自如。2020年再登黄山，严重体力不支，甚至怀疑能不能走下去。2021年在大理、丽江，每天都要懒床到中午，胸闷气短乏力头痛，轻度高反已经在与我打招呼了。年龄逐渐增大，体力已大不如从前，再加上体重增加了20多斤，高原反应在我身上爆发，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当然，未能及时就医，使病情加重，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从海拔500米的成都，只用4个小时就到了海拔3800米的高度，速度太快了。

止步在“野人海”，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人生总会有N个休止符。今后，海拔2000米以上的区域，将与我彻底告别，遥远、神圣的西藏，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之地了。

我不会因为一次受挫就停止旅行的脚步。只要有“山高人为峰”的情怀，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会有自己人生的高度！

人每每经历过一次撼动自身根基的经历，都会有一些对人生深刻的认知和感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今后的生活。住院16天看尽了人在疾病折磨下的脆弱，看透了床房里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这算是人生感悟的衍生品吧。一场大病后，我依然相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生活的主基调。当生活逐渐恢复正常，我眼里看到的，依然是诗和远方。当然，换种活法也是可以尝试的，只要丰富多彩、健康快乐就好！

草成于哈医大二院呼吸科病房，以此文回复朋友们的关心。

2022 · 8 ·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