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闲碎语

戴晶

　　前晌，小区内搞提质改造，一些废旧的建筑石料要外运抛弃。见状，我对负责外运的师傅讲，你将它们运到我家吧，我给你们出运费。于是，这些人先后几次给我运来了些千层石和大鹅卵石（见图）

　　而我，仍旧是一个人，一根钎，一身蛮力，一身臭汗，硬是将这几百斤的石头摆成了如此这般(见图）。

　　应该摆得还不差，反正我是自我感觉良好。

　　确实，我这三个院子，上千平方米的园林景观工程我是比较满意的。两个一般人做不到的特点：一是，自己动手。所有的构想和设计都出至自己的脑洞；凡事个人能独立完成的体力活一般都自我承包了；需要众人协力的力气活，我一定是之中最努力的一个，没有之一。几年以来，个人搬运摆布的建材也应该在几吨至十几吨了。就说前晌那些鹅卵石构筑假山，原想需要万泥工与我配合一下才行。那几天他事比较多，我便先自己独立搬运，和浆，搭建。干着干着，两方多石料，几千斤的活居然被我干得差不多了。剩下两块大一点的石料，一个人实在搬不上构造面，于是喊万泥工帮我抬了一下，花了十来分钟，就完了。搞得他只好以帮忙的名义干活，我真的不好意思。

二是造价极低。工程造价大致由人工费、材料费、机械费三项组成。我这，人工费基本由我自己冲抵了。材料方面我基本用他人不用料、遗弃料。其实所有的建材只要用对用好了位置，就是好材料。别人不用的，我自己琢磨琢磨：可不可以用？用在那位置才物尽其用？能用，便不厌其难巧妙使之。还是前几个月，那天在小区散步。见草丛里有些遗弃的太湖石。停步想想，这些东西放在我家水池边应该蛮漂亮的。立马回家拿工具，开车，将它们运回家，在水池边做了些驳岸石（见图）。至于机械费，我这基本没有。家内园林工程基本都是零散的小项目，一般都用不上机械；即使要用机械的地方也可以想想办法免了；所以也就没什么机械台班费和进场费。这样一来，我这里的工程造价没有不廉价的理由。

　　做着体力活的同时，也思考了一些道理上的事。第一，我们需要的是自己看得懂，很亲近，不高价的园林。这也就是做什么样的园林的问题。 我喜欢往扬州、苏州、杭州等一带跑，这些城市的一些名园对我尤其有吸引力。但看归看，这些大牌的园林又有些陌生和距离感：这美轮美奂的后面太需要白花花的银子了！我等干不起也不能干。其实也与园林巨匠打过交道。这回是一江南叠石大师，出过书，在江南一带有些名气。他跟我讲，他的日薪一般是三万人民币，外加晚间的“天上人间”的娱乐场所。吓得我只吐舌头：我这两个院子整个价值也抵不上他几天的工钱呀！后来到他的成果处去参观，感觉钱多撑出的东西，不亲近也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不亲切的东西产生的美感有限。道理很简单，在家中挂个仕女图或无名之辈的字，就远比西方的毕加索或蒙娜丽莎之类的东西，更能体会到愉悦和轻快。园林也是同样道理。

　　其次，园林景观应该“只添新，不拆旧”。人一旦出生便有了遗传密码，任何后天的改造手段，也只能是抑制或发扬其遗传基因的劣优势。依我个人观点，园林工程也一样。园林一旦初次建成，就有了其审美的本质和初颜。你可以给它添色加彩，但最好不要伤筋动骨。美容院手术出来的美女不耐看，拆旧换新的园子花很大的力气都难让人看着眼顺。我有个多年的挚友，二十多年前建了个院子。院子里园林不差，只是有个别瑕疵。这老兄一直耿耿于怀。从院子完工没几天就开展拆除改造。二十多年了一直不停的拆，不停的改，人民币也应该用去了大几十万。前些天，负责他院子改造的包工头跟我讲，他那院子拆拆改改二十年，还不如现范子归原（还是原样子的意思）。

其实，湘西凤凰也是这方面成功的典型。由于一直财政收入紧凑，所以多年来没进行多少拆除改造。歪打正着的是，从而造就一民风纯朴浓郁的凤凰古城。

有人说，我这院子越来越好看。我想说的是，几十年来，我只给院子园林绿化添砖加瓦，从来不搞拆除，这或许就是我这越来越好看的秘诀。

　　再者，园林工程主要看“势”。园林绿化植物是生物。生物就有长、盛、衰、败。在有些时候去观赏它们，不一定养眼。大家都认为，植物的花开期是最好的时节。但是花也是无百日好。当然是花好月圆时园林景观最美，但是这仅占全年的十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所以大部分日常生活，也或许不是在植物的旺盛期，你见不到鲜花盛开。

植物的衰败也多为自然现象。只要你不想成为植物学家或是植物牛人，对这也不必太费周章。衰了的，败了的，来年再植再种就是。所谓生生息息我理解就是如此。

景观工程更多的是看植物与构造物结合而成的“势”。看势显示出的葱郁，俊秀，险峻。有些时候甚至要眯着眼睛看，拉开适当距离观察，真的不能太过细。——大部分艺术品都是如此。

几年来，一直有朋友说我这花色不够。就前两天杭州的朋友建议我要多种些花花草草。——我真的希望天天鲜花簇拥。但是太不现实，要达到这水准，得有个备用花圃，不断地提供正繁盛的树和苗。除此真的没其它办法。

　　闲暇时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揣摸先祖们：为什么历史上的高官巨贾们到职业的后期都热衷于“造园”？我想，除为自己居住筑窝的意图外，也有些壮志未酬的无奈：这个世界太大，太复杂，我这点本事奈何不了它；但是做好一亩三分地还是行的，弄个能留芳几世的园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这些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过客，没想过历史留名，也不奢望自己的作品能留过七十年。图的是，每天看着自己亲手做成的院子园林越来越养眼，自己一身力气有处释放，自己工作几十年成果能保值。

（以上图片均为手机拍摄的我个人院子里的园林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