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始离任的秘事解码/我的冷静与从容

随方就圆

<p class="ql-block">(选摘自田发刚《活火集·建始纪事》)</p> <p class="ql-block">题记:风雨人生,常给自己一个微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从建始离任后在鄂西宾馆前快乐留影/1990年8月】</p> <p class="ql-block">我从1984年9月开始在建始担任县委副书记,同年11月16日选举为县长,是当时全州最年轻的县长。历经两届,1990年7月28日离任。</p><p class="ql-block">我是届满离任,本来是一件极正常的事。一个勤政两届,百姓比较拥戴的县长离任,外人看来,有些悲凉,所为何事?我自己,却显得异常冷静,处理得非常从容。</p><p class="ql-block">反观历史,那是一个时代的特殊印记。</p> <p class="ql-block">【任上题词:争做县级电视事业的创业人/1989年】</p> <p class="ql-block">01 离任时,规格很高的组织谈话</p> <p class="ql-block">1990年7月26日晚,我正在物资局裴勳风局长家聊天,找我的电话转到他家里。州委宣传部部长刘培芝电话告诉我:“州委副书记汪长俊和组织部长杨俊发明天到建始来给你谈话,调你到州委统战部工作。不管他们怎么谈,你一定要冷静接受,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回到恩施来了再说。”</p><p class="ql-block">我很热爱县长这个岗位,六年执政真正体会到古时把县长(知县)称为父母官的深刻内涵。我很热爱建始这块土地,虽然在建始县后两年的政治漩窝里,我已经感到很疲倦。这年年底本届任期结束,我一直认为应该是换届选举前就是我离开县长岗位的日子。所以我每天都还在抓紧时间认真工作,到离任时且离任,平时没有必要多想离任的事。接到这个电话那一刻,我还感到突然。刘部长是州委常委,专门打电话嘱咐,就说明我的离任有异常情况。管干部的州委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一起出马,可见其事慎重。我心中无冷病,不怕凉水浸,很快就平静下来。离任对我来说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吗?不就是提前了两个月吗?</p><p class="ql-block">【我一直很奇怪:我晚上到裴局长家聊天,没有谁知道。怎么电话就打到他家?难道有人跟踪?很诡异。】</p> <p class="ql-block">【书法家丁竹君在建始下派期间为作者题书:大海欲观龙起处,高岗会有凤鳴时/1988年】</p> <p class="ql-block">27日上午,州委副书记汪长俊、州委组织部长杨俊发到建始,先找我单独谈话,内容非常简单但又有些支支吾吾。简单就是我不担任县长了,支支吾吾就是调州委统战部工作,先在州农村工作总队上班当副总队长,并未明确告诉我到统战部任何职。</p><p class="ql-block">这时我就觉得刘培芝部长的电话何其重要,让我作好了思想准备。我当时波浪不惊,很平静地讲了三点想法:</p><p class="ql-block">1、首先感谢州委领导。让我在建始县长岗位上工作六年,我很珍惜,很敬业,也很有成就感。一个农民的儿子能当两届父母官,与老百姓相处很好,我感到很自豪,很满足。我能够做到愉快的离任。</p><p class="ql-block">2、要求组织上同意开两个会。一个是我主持召开最后一次县长办公会,给大家有一个工作和情感交待。第二个是请县委常委召开一次会议,向常委通报我离任的情况,我要作一个简短发言。我特别声明,绝对是正常发言。</p><p class="ql-block">3、提一个可以不需要自己提的要求,组织上把我的家属(前妻)安排到州直单位,我自己不想去东跑西跳。</p><p class="ql-block">我的平静态度使谈话进行得很顺利,应该是大大出乎汪长俊和杨俊发的意料。我认为他们是作了“费点口舌”的准备的。他俩就我所提出的相关的事表态很爽快。随后,才通知县委书记张齐斌来,传达了我不再担任县长的决定,并向他交待,同意开好两个会议。</p> <p class="ql-block">【自题座佑铭:世人评说总纷纭,自已要有八两秤/1989年2月/汪启武书】</p> <p class="ql-block">02 主持最后一次县长办公会议</p> <p class="ql-block">7月28日上午,各位副县长接通知按时到会。当时李和清副县长在乡下,我安排县政府办公室通知他27号连夜赶回。会议开得非常简短,主要是我与大家话别。我说:“我在建始工作六年,历经两届,先后有十六位副县长与我共事。我感觉到同大家共事非常愉快。我们是两届勤政的政府,经过州委两次考核组考核很满意,这是大家共同的努力。能合作共事,是一个缘份。古人说:同船过渡,五百年所修,我们共事六年,那该是多少年所修呢?所以我一定要记住这段经历。有些时候在工作中出现过一些矛盾,发生过一些意见,虽然都没有影响工作,但有时影响大家的情绪,包括我自己的情绪。这些都应由我自己负责。”我说:“组织上决定我不再担任建始县县长,新县长未到任之前,交待三件事。一是从刚才开始,财政经费开支审批冻结,待新县长到任后由新任县长解冻;二是人事调配冻结,但有一个人特殊,请分管县长及时督办到位,最好是在我离开建始之前。这个人就是公安局刑警队长吴卫国的爱人,从火电厂调到县农业局种子公司。吴卫国为刑警队长,天天为人民的安全操劳,自己的老婆却在火电厂,起早摸黑,应该解决,这是早就研究过,但动作慢,未到位;三是我离任不吃告别饭,不开欢送会,今天就算给大家别过了。”听说我要离任,大家都感到很突然。没有一个人讲话,很沉闷。我很自信。我们都有一种不舍的情怀,但不需要讲,有话以后再说不迟。我问大家对我安排的三件事有没有意见?大家说前两件没有意见,坚决照办。第三件有意见,我们留任的显得不近人情。我说有意见以后再提,那就散会吧!我不想让大家有多说话的时间,免得说一些多余的话。我即刻起身与大家一一握手,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上午,县人民政府向县人大递交了我辞去县长职务的文件。</p> <p class="ql-block">03 参加最后一次县委常委会议</p> <p class="ql-block">7月28日晚上7时30分,县委常委会准时开会。会议由张齐斌主持,他简短地宣布我离任的消息,然后请我发言。我说得非常简洁:“省委(组织部)决定我不再担任建始县县长,我任期基本届满,应属正常离任,我愉快地服从组织决定;我感谢常委们过去对我所主持的政府工作的支持;上午我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县长办公会议,交待了三件事,经费与人事冻结,待新县长到任;不接受吃请。”我说:“我所以请求州委领导同意安排这个常委会,就是为了与大家有一个正常状态的告别,谢谢各位。”张齐斌说了几句礼节性的话,然后宣布散会。</p><p class="ql-block">因为白天开了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我的辞去县长职务的请求。晚上,广播、电视即向全县播放了这一新闻。我的离任对全县民众来说,都感到很突然。</p><p class="ql-block">后来别人告诉我,主持人播出消息时流了眼泪。</p> 04 别具一格的简短话别 <p class="ql-block">从29日开始,我即到各个单位作简短话别。主要是县委大院及政府大院内的所有单位,与各位干部职工握手话别。我还到了县财政局、水电局、电视台等单位。我毕竟在建始工作六年,大家从不认识我到完全接受我,到非常尊重我,支持县政府的工作,这都是各方面努力的结果。如果悄然离开,我觉得是对大家不尊重。话别时,至今我还记得一些有趣地场景:我到机要科后,县委机要科的全体同志将我送出县委大院,一一握手。我到县信访办,对信访办主任雷道孝说:“老雷啊,过去听说你写的稿子不能改,我说那我就不信邪,改了你写的稿子,多多包涵啊!”他说:“过去我确实有这个坏毛病,但田县长是高手,我服啊!”我到水电局告别时,水电局党组正在开会,专门研究请我吃饭。我说:“这是我自己订的规矩,只能领你们的情,不能吃你们的饭。”局长李发军说:“建始小水电在全国有地位,与县人民政府率先搞建管分家,企业化运行的改革分不开,我们要记田县长的头功。”我说:“你们是一体两翼(水电局下面的水电建设公司和水电公司),翱翔天空啊!”</p><p class="ql-block">8月2日,教委主任谢昌金陪我坐客车把大儿子田植荣送到高坪八中入职。</p><p class="ql-block">8月3日,我请人找了一个小斗车,带着一套床架及随身行李离开了建始,将家属与两个儿子留在建始。</p> <p class="ql-block">【这两位书记和县长是一对特别的搭档】</p> 05 并非闲话(1) <p class="ql-block">从建始离任以后,调回州委机关,在州农村工作总队挂名“副总队长”,各项关系转入州委统战部,并未任职。州委组织部长杨俊发送我到统战部时,给我“谈话”,只说了一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你先去了再说。”我只是拜见了我最尊重的统战部长张克勤,并申明不要安排办公室。我与州委副秘书长、工作队总队长胡荣生一块儿办公。我在政策研究室与他共过事。我专心在工作总队办公室做具体事务,不仅对全州农村工作队的情况摸得烂熟,还编出工作队学习手册。很快,工作队总部成了工作队、组长的家。</p><p class="ql-block">我就这样打发了半年多时间。省委组织部叶副部长来恩施检查工作,杨俊发给这位副部长建议说:“我们要给田发刚安排工作。把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吊着,没有道理。如果他要找我们说个理由,我们也无法回答。”这位副部长点了头。很快,州委常委决定我出任统战部副部长。</p><p class="ql-block">这半年,我知道我自己在受委屈,我同时坚信我是个好干部,好县长。我在建始的口碑也慢慢传到领导们的耳朵里。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的境况主要是为公安局长谭元沐的事。在建始调查过谭元沐案子的纪委副书记宋克贤要我去找朱纯宣,说这事与我没关系。我当时说:“我不找。如果有政治法庭,我就上告打官司。可是没有政治法庭,我只能保持暂时沉默。”我没有找州委任何一个领导倾诉、讲理。时过境迁,州委主要领导或许有点过意不去,我毕竟做了两届地方大员。这次任职是朱纯宣亲自给我谈话。我没加任何考虑就说不去。我陈述的理由非常明确:“如果我从建始离任后直接就任统战部副部长,是正常安排,我愉快服从。现在不是,你们让我在统战部当了半年多的名义部员,又要我在这里当领导,我怎么工作?” 朱纯宣这时没有打官腔,他问我:“你说怎么办?”我说:“我可以工作的地方多,就是不能去统战部,请州委常委复议。”没几天,就通知我,改任为州财委副主任。一年多后又安排我出任州科委主任。</p><p class="ql-block">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这段政治折腾的根由也渐渐浮出水面。1989年下半年,省里的一位重要领导(记忆中是时任省委赵副书记)来建始视察工作,汇报会前,当着省领导的面我开了县政协张主席一个玩笑,说他是国民党炮兵投诚,怪不得喜欢“二面滚”。这个玩笑给一本正经的省领导留下一个“随随便便”的印象。县委主要领导送这位省领导离开建始时,在龙坪区撇开我,与这位领导单独交谈了大概一个钟头,内容不得而知。事后慢慢透出风来,主要是讲“谭元沐干坏事”和我“支持谭元沐反对县委主要领导。”并传出话来:省委领导讲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县长?根据后来州委对我的摆布和请示省委组织部领导首肯后才安排工作的情况(因为我不当县长了,就不是省管干部了),我就宁可相信是这么回事。</p> <p class="ql-block">【我永远热爱建始这块热土/2012年重游建始】</p> 06 并非闲话(2) <p class="ql-block">我在建始任县长两届,州委(组织部)每届进行一次届中考察。第一届届中考核是1987年下半年,考察组长是组织部干部科长陈永浩。他是当时威信较高的干部科长,老牌子大学生出身,以认识问题深刻和作风正派著称。考察结束后,他给我反馈意见时说:“过去我们对你了解并不深入。没想到你的县长当得这么好,完全不是在州委机关工作时嘻嘻哈哈的田发刚。老实说,考核之前,对你的看法我们是带有框框的。我一定回去把你的情况向州委领导讲清楚。”我听了之后,有点背脊发凉的感觉。原来我在县里兢兢业业的工作,领导还是另外一种看法。</p><p class="ql-block">第二届届中考核组长是时任州妇联主席江富春,她是代表省委组织部考察组。经过近半个月的考察,江富春向我反馈情况谈话时说:“你们县政府班子非常不错,不仅团结,而且战斗力强。你这个班长当得很好。我们认识了你田发刚,的确是个帅才。”</p><p class="ql-block">可是,上级要变动我的工作时,这些正规考核的意见都不管用,就凭个别大领导一次印象的发话,就改变了你的政治命运。何其悲凉!</p> <p class="ql-block">【1988年10月县长与文艺界对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个性评点】</p><p class="ql-block">我已经从建始离任三十二年。三十二年,早已物是人非。这篇文章已写了十年。我在重新打量这篇文章时,想到很多很多。那是一个非常的时代,也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时代。县委书记、县长是当时恩施州各县巿最有特色、倍受争议的一对搭当。说实在的,我常常想念张齐斌,我们在建始做的那些事儿现在已“微不足道”,但我们一直是建始民众的话题人物。这也是我们的骄傲。当时在全州政界盛传的是建始县委书记和县长不团结。客观地说,由于体制的原因和个人的经历与素养(包括性格)差异,对某些问题看法不一致。这种不一致,可能影响了个人的政治前途,并没有影响建始工作的大局。</p><p class="ql-block">当然,县委书记和县长不团结,总是县长吃亏。我退休时,州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给我谈话时,我说:“不能说县长同书记搞不团结,应该表述为书记和县长搞不团结,因为书记权大,容易产生不团结因素,书记是矛盾的主要方面。”</p><p class="ql-block">退休之后,我的同学唐纪南送了一首诗,可以借作退休感言:“官场浸泡数十年,此心常为黎民悬。如今成了自由身,真是快活似神仙。”</p> <p class="ql-block">【1990年6月各区委书记、区长与县四大家领导在“周游”各区镇考察“七五”成就,研讨“八五”规划”时,在景阳河大桥东头合影】</p> <p class="ql-block">【青山依旧在,总会有柴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