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注:3天前,我发的《百岁冥诞,追忆养父》受到3千余美友关注阅读、点赞点评。谨此致谢!也有美友很想知道养母的情况(她确有故事且更感人),现予重发,以飨大家。</p><p class="ql-block"> 在我10岁那年,40多岁才谈对象的养母走进了我的生活。她是经人介绍和养父恋爱结婚的。</p><p class="ql-block"> 少不更事的我,在见她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不可理喻且近乎荒唐的“见面礼”。那天养父不放心胆小的我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带着我一起去见养母。这对晚恋的中年人,谈着谈着情不自禁地牵起了手。像跟屁虫一样的我发现了这个情况,心想:这个女人的到来会夺走养父给我的爱吗?对他俩大街上牵手,我更是不可容忍,在咱小学里男女生谁敢这样?我脑门一嗡,冲上前去,猛然用力,把他俩牵着的手拆开。我的“拆散”之举把养母吓了一跳,路灯下,我看到她吃惊的眼神。同时也吓坏了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低下头,准备挨骂。然而,他俩谁也没有责怪我一句。回到家,养父苦口婆心地给我讲了一通道理,虽然似懂非懂,但知道自己犯大错了。多年后,我不禁庆幸,养父母好在没被我的鲁莽之举所拆散。</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的1963年,养父母结婚了,婚礼极其简朴。在那个吃不饱饭,被官宣为“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代,也只能婚事从简。婚后,我随养父住进狮林寺巷养母家一一600年古典园林狮子林斜对面巷子拐角口的一户大宅门内。最让我开心的是,只要花三分钱门票,就能到狮子林里国内最大的由太湖石砌造的人工假山去和同学捉迷藏。</p><p class="ql-block"> 养母家占地近千平米,是清代祖上留下的家业,出租与自用各半。穿过门房间是个大天井,进入大客厅,左右是厢房(养母4个兄弟姐妹各有一套)。客厅后面是厨房,再跨出去是百平米的后花园,有两棵高大的枣树和两株无花果树。秋天枣子熟了,孩子们就挥舞着竹竿打枣子,伸出小手摘果吃。园子里那口水井俨然是天然冰箱,大人们将剩饭剩菜垂入井里就是冷藏,将西瓜香瓜丢进水中就能冰镇。记得,我还跟着小舅舅(养母之弟)在花园里种豆得豆,种瓜得瓜。</p><p class="ql-block"> 和养父一样和蔼慈祥的养母待我很好,视如己出。她性格特别温柔,从没见她发过脾气,更没和养父吵过架,讲话总是那么和颜悦色、低声细语。她是齐门外一家电镀厂工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家务,有时还带我去厂里玩,让我知道了“克罗米”是怎样让锈迹斑斑的金属件变得银光闪闪的。极具中国传统观念的她,把养父和我照料得服服帖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养父母没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可是一天夜里,养母以为我睡着了,便提出是否再去领养一个,似乎养父不太同意。不料这段对话无意中被我听到,我担心领来的小孩会分享养父母的爱,更害怕他们从此不要我了,竟然呜咽着哭了起来。劝我不哭,问明原由,心慈嘴软的养母当即表示:放弃再领养念头,永远只爱我一个。</p><p class="ql-block"> 从小学六年级起,我沉迷于业余无线电爱好(类似于现在的电子技术),从简单的矿石收音机,到复杂的6灯电子管收音机并配自制8寸大喇叭音箱,再到当时很时髦的便携式六管半导体收音机,以至于检测电路的必备工具万用电表,我都会从景德路城皇庙里的处理品商场买回便宜的电子零件,自己动手,制作安装。为此,我还订阅了一本《无线电》杂志。想当初,我还是个妥妥的业余实用型“理工男”呢,可能遗传基因作祟,我最终还是弃理从文。养母虽然文化不高,但她从经济上到精神上始终支持我鼓励我。每当我完成一件无线电作品,她总是第一个听众,瞇起眼睛竖起耳朵,欣赏着收音机里发出的歌曲声、乐器声、播音员赞美伟大领袖与文革大好形势的高亢激昂的语音声。但凡有亲戚朋友来家,她便会得意地炫耀我的“产品”,夸我聪明能干。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拥有一台沪产”飞跃牌”六灯电子管收音机或“红灯牌”六管半导体收音机,就算是件高档奢侈品了。</p><p class="ql-block"> 在养母家生活的6年里,她教我会踩缝纫机,自制口罩、短裤,缝补破旧衣裤;教会我包馄饨、做蛋饺,特别是炼就靠鼻子闻肉馅咸淡的“独门绝活”……那段日子,是我从童年到少年的最美好时光,是父爱满满、母爱多多的最温馨时光。直至1969年春上山下乡,养父母一起去南门轮船码头为我送行,在用来运输学生的铁驳货船离岸时,我远远看到养母在擦拭惜别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1971年,养父也踏上了下乡的征程,被发配到苏北阜宁县羊寨公社,教农村的贫穷孩子上学念书。养母为照料年迈的外婆,始终留在苏州。养父尊重养母的选择,一个人在乡下生活了十年。这期间,1978年我筹备结婚,养父毅然决定把他凭下乡干部专用券购买的一张大床和一口五斗橱送给我。他写信与养母商量此事,得到毫不犹豫的赞同,还从积攒的工资里拿出五十元钱(相当于养父一个月的工资)赞助我的婚事。为了省钱,我结婚的其他基本家具(衣、书、碗三橱,写字、吃饭的桌凳)是自筹资金购买木材请工匠来家打造的。</p><p class="ql-block"> 1983年秋,早已返回苏州任教的养父来信说,养母罹患胆囊癌住院手术了。我立即请假从大丰赶回看望。在主刀医生那儿,我获悉此癌恶性程度高,养母已是晚期,病情很不乐观。陪伴在养母病床边,我心情沉重,这么好的一位慈母将不久于人世,让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半年后,养母终因胆囊癌肝转移、肝功能损伤、消化道大出而永远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1984年早春,我携妻子和幼小的女儿赶回苏州为养母送葬。捧着养母的骨灰,我潸然泪下。她对我的好,她给我的爱,一桩桩,一幕幕,如同过电影,历历在目。从童年到成年,我自己得到了养母的养育庇护;从过去到现在,我全家享受着养母的遗产庇荫。她当年的那间祖传厢房,在拆迁中获得七八十平米的补偿面积,从而为我家在古城平江路景区居住打下了基础。2001年,我们仅化25万就买下了140多平米的沿河住宅。20多年来,有多位亲友建议我们把这房子卖了住到园区去,但我实在不舍离开养母老宅这一带熟悉的环境,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永远怀念我的养父养母!</p> <p class="ql-block">养母在民国时期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养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p> <p class="ql-block">养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p> <p class="ql-block">养母与养父合影</p> <p class="ql-block">养母养父与他们的孙女</p> <p class="ql-block">养母追悼会现场</p> <p class="ql-block">祖孙三代捧着养母遗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