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文化自信

逍遥游

我在苏州读过四年书，对苏州这座城市很有感情。

当年从农村拖着旅行箱初到苏州，就对吴侬软语着了迷。我们几个外地同学，还常常模仿苏州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学说苏州话，那种酥软的语调让我们哈哈大笑。大家说，听苏州人讲话，就知道和苏州人吵不了架，即使路上两车相碰，一句“倷么好哉”，你就先自没了脾气。

前几天看到一个视频，说是有个姑娘，穿着日式和服走在姑苏街头拍照，被捕快以寻衅滋事罪抓去捕房盘问了五个小时。视频中的对话非常清晰：

捕快（大声呵斥）：你是中国人吗？

姑娘（轻声反问）：你可以这样大声说话吗？理由是什么？

看这情景，大有杜甫诗中描写的那个场景。不过当时我并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苏州，随着这几天成为网上热点，才开始怀疑一向文化自信的苏州人难道也不自信了？

苏州已经具有2500多年的建城史，有着“东方威尼斯”之称，相当古老。我在苏州读书时，

如今热闹非凡的平江路还是一条凋敝冷清的石板小路，更没有现在的淮海路。我们从学校的北门出来，不远就是平江路，古朴清幽，独在当年。长长的巷道几乎不见行人，偶尔见一两户居民躺在竹椅上逍遥，评弹的韵律从收音机里飘出，轻清柔缓，弦琶琮铮，十分悦耳。后来我和扬州的同学（现居苏州）还专门去观前街南面的一个剧场听过几次苏州评弹，听的是什么大多已经忘记了，但有一段是唱西厢记的，还有点印象：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她唤红娘……

平江路离苏州昆曲博物馆也不远。在苏州读书时，老师为了提高我们的艺术鉴赏力，常邀请苏州园林局、苏州昆曲博物馆等的专家给我们上课。讲昆曲时有一个现场展示的环节，唱昆曲的演员是个小姐姐，年轻漂亮，那“水磨”调唱腔嗲声嗲气、软糯细腻，让很多男同学着了迷。我就几次就被男同学拖去逛平江路，说是看看平江路的石板路，其实到了平江路，一拐弯就到了昆曲博物馆门口。原来走路之意不在路，在于拐弯昆曲馆啊。不过男同学中后来真正爱好昆曲的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个女同学真正入了迷，现在是资深昆迷，经常与江苏昆曲名家切磋唱腔，举办讲座介绍昆曲，还写过书。前几年江苏昆剧院在江苏大剧院演全本《桃花扇》，她在演出之前专门开了个讲座，介绍了昆曲《桃花扇》。

《桃花扇》里有个套曲非常有名：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这句是苏昆生在明灭后重游南京所见、所感，借此表达兴亡之感，抒发亡国之痛。

据说孔尚任写《桃花扇》历经十年之久，三易其稿才完成，费尽了心思。作品一问世，“一时洛阳纸贵”。可是正是因为这部剧，孔尚任得罪了清朝皇帝，第二年他就被撤职了。

看来，文化很自信，不自信的是不懂文化的人啊。

话又说回来，当年我们在苏州读书，苏州人应该是有文化自信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人皆知，不自信的是我们外地人，因为外地人穷，没见过世面。如今改革开放四十余年了，其它地方也和苏州城市一样富裕了，大多家庭也都开始教孩子礼貌和教养，比如，出门在外要遵纪守法，与人交往要守时，和人说话要礼貌，不要太大声。这是一套有关城市生活的新礼仪，也是文明新观念，更是法治社会的新要求。

苏州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它曾经有文明的语言，现在也应该是，这是真正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