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孟婆茶吗?若有,你会喝吗?

茹雪

最近读了杨绛的《将饮茶》,起初淘到这本书是因为单位门前举办全民阅读活动的一个临时书棚,再加上杨绛老先生逝世的消息传开使她的故事和文章铺天盖地汹汹涌出,我这种读书很少的小白难免想重新恶补下有关杨绛的事儿,一并对她的书起了新鲜劲儿,就买了本,拆开塑料封膜的时候如同举行一种仪式。 这本散文集《将饮茶》,茶是孟婆茶,将饮应该是快到该饮还没有饮过的时候记录的一些事,也算回忆吧。一篇缥缈似梦的代序勾起了兴致,每个懂事的人隐约都听过孟婆汤的故事吧,像忘情水一样,喝一杯,什么事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一了百了!梦里杨绛说:“我可不喝!多大的浪费啊!一杯茶冲掉了一辈子,一辈子不都是白活了?”这么一说,想了想,谁愿意白活?谁又宁可白活? 将饮茶便是老之将至,微妙的生命体验,一切不愿抹去的温暖回忆和怀念,情真意切地回忆父亲、三姑、钱钟书,虽然是写自己熟悉的人,读起来却是平静述说、娓娓道来往事的质朴情感,更像是一份真实的记录。看似淡然,却有很多灼人的温度,还原有血有肉的人,有情有义的事,让人读了可爱、可感,悄悄喜欢上杨绛这个人。 在《丙午丁未年纪事》里让我肃然起敬的是,看着别扭的标题就以为是很难懂的一些纪实伤痕文学,甚至觉得是可以越过打怵去读的篇目,搁置了很多天,才又拿起来翻开读,才发现原来这不仅是记录了我这个小白后生所不了解的“文化大革命”期间的“陪斗者”的经历、一个侧面,而是写了动荡里的平和,家庭颠沛里的温馨,人性悲剧里的同情,无处不在的谅解抵消了仇恨的力量,令人不禁生出一丝向往。比如知识分子都被称作“牛鬼蛇神”,这称号我颠倒想却不觉得不好,反而觉得有几分威风神气似的,受杨绛先生的情绪感染吧,被这么认定的人说明该是有些能耐的,且不容易被轻易打倒的权威吧,印象特别深的是批斗时戴着报纸材料的大高帽排列在舞台上挨台下人的混骂那段,里边写着:“说老实话,我觉得与其骂人,宁可挨骂。因为骂人是自我表演,挨骂是看人家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表演——表演他们对我的心意,而无意中流露的真情,往往是很耐人寻味的”犹如菩萨低眉,生出的全是坦然和善意,轻而易举的抹掉所有悲愤和尴尬,更暖心的是那句:落难的《堂吉诃德》碰到这样一位扶危济困的骑士!我的感激,远远超过了我对许多人,许多事的恼怒和失望。 这本书里最最喜欢的应该是《隐身衣》这篇,什么是隐身衣?“我们都要隐身衣;各披一件,同出遨游。我们只求摆脱羁束,到处阅历,并不想为非作歹。可是玩得高兴,不免放肆淘气,于是惊动了人,隐身不住,得赶紧逃跑。”“因为这种隐身衣的料子是卑微。身处卑微,人家就视而不见,见而无睹”而且在隐身衣的掩盖下,还会别有所得,不怕让人争夺。苏东坡说:“山间之明月,水上之清风”是“造物者之无尽藏”,可以随意享用。但造物所藏之外,还有世人所创的东西呢。 世态人情,比明月清风更绕有滋味;可作书读,可当戏看。书上的描摹,戏里的扮演,即使栩栩如生,究竟只是文艺作品;人情世态,都是天真自然的流露,往往超出情理之外,新奇得令人震惊,令人骇怪,给人以更深刻的效益,更奇妙的娱乐。 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而不是面对观众的艺术表演。 但无论如何,隐身衣总比皇帝的新衣好。 真有孟婆茶吗?若有,你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