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朴赋

珠海逸甫

　　九洲之浦有冈伏焉，高约百尺，势若系缆，土石杂糅，草木自蕃。更北附楼苑，南临港湾，有豪者引水凿阶，营台构榭，辟为洲仔社区公园。

壬寅岁初，余友花主召游。时立春已过，新冠稍解，寒潮骤至，细雨将歇。余等自北门扫码就道，但见竹石相倚，鱼鸟嬉戏，风驰水浅，坡缓人稀。花主兴致盎然，凡杜鹃鸭掌之科，乌桕美人之属，皆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俯仰之间，寻芳留影，少焉已至冈顶。春寒料峭，薄汗未濡，而意犹未尽也。

　　花主慨然曰，吾有镇冈之宝，冠绝九洲，惜偏安一隅，绝少人识耳！旋绕石穿廊，得厅室数间，并梯台亭院，交叠错落于南麓，闹中取静，别有洞天。然欲隐还休，斑剥蚀陋，以之镇冈，岂非欠欤？

　　花主璨然一笑，迎风攘臂，谓吾宝天放，可拭目一瞻！众皆仰望，惊见大木，径须环抱，高可十丈，根扎半坡而冠盖冈顶，昂昂乎挺立于天地之间，凛凛然有藏山纳海之势。向之院落，虽精巧雅致，恰倚借庇荫耳。周遭草木繁芜，适所障目也。众皆雀跃，未有识者。论其高大，类柠檬桉，然黝黑粗糙，壮阔恣张，异乎美人之妍。论其轩昂，绝胜松柏，然未经霜而落叶，无苍翠以映雪，憾减后凋之格。论其纯粹，通体玄峻，然隐隐有惜柔之色；迫而熟视，乃薜荔伴生，纤藤柔蔓，缠绵盘桓，叶果荣焕，虫鸟相安。

　　余等相觑无言。花主沛然曰，此吾九洲朴也！夫朴树乃本地土著，耐旱耐湿，亦耐贫瘠，朴素无华，名副其实。珠海得天独厚，神前屋边常有，惟此九洲之朴，独占山海风流。茁朴根深，伟岸雄浑，百年叶茂，半亩绿荫，诚九洲大丈夫，千帆守护神也！众皆称善，合影留念。

　　花主愀然叹曰，惜哉我朴！丰神俊朗，竟为名所误！朴本多音，列植物谱，读如破树，岂不谬乎！余等犹疑，求之百度，果然。且谓树皮平滑，而此朴体表黟黟，扪之粗砺，瘢结联锁，藓菌糜集。众皆默然，俯察磊磊台基所镇，即此朴之根，挣扎崛起，愈挫愈奋。扶梯而登，有露天雅座，可听海吟风。树冠纷披，伸手可及，其逾栏者竟为剪折。陈年断痕，斑斑依稀。

　　余亦黯然神伤，俄而哑然失笑。

噫！夫名者实之宾也，屈子之所重而庄生之所弃，胡为乎怅然若失耶？曾闻之朴诚可嘉，破亦可喜乎？盘古开天地，非破无以辟；金鸡唱海日，非破无以知；良种萌新芽，非破无以发；革命鼎新局，非破无以立也。且吾与子出身农户，布衣江湖，若非恢复高考，寒窗苦读，安得脱江入海，破茧而出哉！况此木体魄壮伟，气魄非凡，称九洲魄亦当之无愧也！

花主释然，破颜而笑，率众逶迤而下，携酒设筵，举杯尽欢。众将醉矣，花主亦欣然，命余作九洲朴赋。

　　余方戚戚有感，惜乎兴高才拙，许以春夏荫浓，擎绿再赋巍峨。孰料日月倏忽，花主劳形案牍，疫情迁延反复，绿约行将辜负。余意彷徨，击键成章，乃歌曰：

嗟尔大木兮卑身半麓，

一粒萌发兮百年孤独！

朝迎旭日兮暮隐海雾，

风雨峥嵘兮志态踌躇。

扎根岩砾兮铮铮其骨，

葱郁可观兮材可梁柱。

海天极目兮南溟深广，

零落草莽兮与岁荣枯。

东方风来兮山花有主，

薜荔为偶兮土豪为庐。

磊台刀剪兮冠高盖亩，

颠扑不破兮立春遇吾！



九洲洋阔兮千帆竞渡，

雄姿英发兮惟德不孤。

一幢擎天兮一帜独树，

万类蒙荫兮珠光万斛！

泣下谁最多珠海渔父

同游共乐者牛施邱吴

如切如磋兮观朴小组

成文之美者朱古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