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随笔 九州续记

志杰

摄影： 志杰

文字： 志杰

什么是旅游的资源？如何来界定？以我个人而言是因人而异的。倘若旅游学是一门新兴学科，它要给旅游资源定义，将会着眼于旅游市场需求的共性。位于福冈市东南的太宰府天满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是一个外乡人到福冈的必游之地。我前后去过太宰府的天满宫三次，由于友人的陪伴和介绍，对这座神庙有点了解。它是祭祀平安时代的学问家菅原道真的，天满宫类似我国的文庙，各地都有。因为菅原道真死后安葬于此，所以与京都天皇曾经供奉的北野天满宫并列为全日本天满宫的祖庙。

我和夫人2010年3月摄于太宰府天满宫。

菅原道真自幼天资聪颖，好学向上，学问高深，善长汉诗，并且写得一手好字（汉字）。在平安时代中期道真曾受到宇多、醍醐两朝天皇的信任和重用，为公卿和学者。公元894年委以道真为遣唐大使，由于我国晚唐时局动荡，经他的进谏停止了遣唐使的派遣。道真官至右丞相后威胁到朝中原有大臣的地位，遭到暗算，终因醍醐天皇听信谗言，贬他至远离京城的太宰府，一代文人自此抑郁而终。相传道真死后，京都宫廷和清凉殿遭到雷劈，瘟疫流行，怪异丛生。民间流传天道异常都是由于道真冤魂作祟，为了抚慰亡灵在京都北野建神庙将菅原道真当作天神来祭祀。他们告诉我，在日本人的传统观念里是非常敬畏冤魂。菅原道真是日本历史上四大冤魂之一。

摄于1993年1月，天满宫大殿右前方有一株梅花树，每年最早开花，传说是由京都飞到这里，所以称之为“飞梅”。与此相对的另一株梅花树由当时的皇后所赐，又称“皇后梅”。

有史料记载菅原道真属牛，又说是牛年过世，所以御神牛也成了这里的守护神。门口的铜牛角和牛头部分已经被信众模得闪闪发亮，深信摸摸这里的神牛能够帮助脑门洞开，启迪智慧。

在传说中另有说法，平安时代中期菅原道真去世以后，人们尊他为“文道之祖，诗境之王”，冠以“文道大祖，风月本主”，并盛赞为“道德光九野，灵验载八埏。” 说，人走到哪，求他都灵验。千年来成了文艺之神、书法之神、学问之神，他的神庙（当地称神社）成了祈求金榜题名的圣地。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和大学入学考试在即的应考生都会去祈求保佑。据记载每年有几百万人来太宰府天满宫参拜，在小木板上写下他们期望成功的愿望。

摄于1993年1月，进入太宰府天满宫前漱口、净手，使得自己的心静下来。

我的外甥2007年3月来祈愿。后来毕业于东京同志社大学。

秀芬陪儿子来参拜，摄于2010年3月。后来钱溢毕业于中村雅登家属创办的九州产业大学。

陶老师的女儿琳琳2007年3月于九州大学法学院博士毕业的第二天就来看我们，并一起合影。琳琳说，重要的考试前她都会去太宰府天满宫祈福，当然琳琳是个努力学习的好学生。我们三年后再见面时，身边有了男朋友，她介绍叫什么名字没记住，但是“海豚”记住了。又过了六年在福冈相见，琳琳的儿子已经满地跑。如果疫情过后我们能见面，她已经是两个儿子的妈妈了。1993年1月中国的大年三十我们在一起吃火锅，琳琳是个才来福冈的小女孩，这一切似乎就在眼前。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也许这就是一个老人才会有的感叹。

于校长曾经告诉我，来到神社的大殿前，先拉一下悬着的绳铃（也许是让神知道），然后行礼，再拍两下巴掌，默默地祈愿。不用烧香。太宰府天满宫的大殿里只见到一面镜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像中国的寺庙里总会供奉有神像。他们告诉我，日本的神社基本上都这样。神的存在是无形的，空无一物，生出万物。来此祭拜，静下心来，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太宰府天满宫是一个庭院式的神社，周边栽种了6000多株梅花树。我们知道日本是个樱花之国，其皇室的代表花卉是菊花。1993年1月我首次去太宰府正是梅花季，梅花是一年之中最早开的花卉。有人告诉我，在日语的发音里“梅花”近似“美味”，恰巧在日本的生活中梅与食有关。太宰府街上的店铺都在卖“梅枝饼”，每次去都会尝尝。日本人喜欢饮梅子酒，或者在便当的饭团里夹个腌制过的梅子。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喜欢梅花是为了食梅。然而，在太宰府天满宫周边建一片梅林，我猜是菅原道真生前是喜欢梅花的。

这张照片摄于1993年1月，我和雅登先生、于老师在太宰府的街上晒太阳、饮清酒、赏梅花。

太宰府的特产“梅枝饼”。

2010年3月，满生和秀芬在太宰府的这张合影是有特殊意义的。左边有一块木牌，上面的字迹被风雨冲刷得模糊了，仔细看仍然可以辨识，他们是在一棵生长了千年的夫妇樟树前留影。这棵老樟树原来是两棵树，紧靠在一起，日久天长就长成一棵树，再也分不开了。满生拍照真会找背景。

我夫人选在此留影，陶老师说，着装有日系风彩。

2001年9月我夫人去福冈帮助冯洁办理回国的事宜，雅登先生和在日的友人给予了很大的协助和所需的便利。冯洁出生于“文革”期间，那时我夫人还是个中学生，因“文革”逍遥在家，带过幼时的冯洁几年，从此结下了终生的情义。上世纪90年代初，冯洁赴日留学，毕业于福冈教育大学，正值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因乘坐出租车遭遇车祸，后经抢救，命是保下来了，但是造成下半身瘫痪。在日本康复一段时间后决定回国。我夫人陪伴她处理一些善后事宜期间，雅登先生安排她们去熊本阿苏山观光。

发生火山喷发时安全躲避的掩体。

阿苏山是位于熊本东北部阿苏地区的火山群，在那里的火山群中有高岳（1592米）中岳（1506米）根子岳（1408米）乌帽子岳（1337米）以及杵子岳（1270米）等被称谓的“阿苏五岳”，都座落在阿苏国立公园的范围内，是熊本的象征。熊本以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火山口而闻名遐迩。到日本不见识一下火山口是很难对该国的地理环境有真切的感受。

2016年6月我们祖孙三代去汤布院度假，于老师开车送我们去大分县的志高湖。在几个版本的地图上都没有找到有此称呼的地方。按照我的那些驴游达人的说法，初级旅游是去踩那些标志性的点，走马观花；深度旅游是有系统地扫有感的景点，浮光掠影；涉足无人问津的、地图上未注明的新发现是旅游中的一种境界。日本是一个资源短缺的国家，所以特别注意自然资源的保护，能花钱去进口木材，就不要进自家的山里伐木。多次乘车在山上转，林木葱茏保护得相当好，志高湖就是这样的地方，不是公园，胜似公园。

普普通通的湖，平平常常的坡，弯弯曲曲的路。那里安静，安静得耳朵都舒服地伸懒腰；那里干净，干净得树叶一尘不染，绿得带翠，眼睛都会亮；空气自然清新，深深地吸一口气，长年不愈的咽炎嗓子眼都清凉了。风景是让人感觉的，有如此感觉的风景还需要描绘吗？

皮皮在逗天鹅玩。

依我之浅见，志高湖像是一个深藏的闺秀，美丽、高雅且低调。来这里适合默默地静坐、发呆、冥想。与天鹅交朋友了，大鲤鱼都会与你眨眼睛。当感觉到季节交替草木换装，也许已经融入其中。此时我想起了武当山上的一位道士对我说的话，哪天这里的小虫都不来咬你的时候，说明已经与此间的草木为友了。年轻时追逐改天换地，年老时明白了一切皆顺其自然，融入自然是前提。志高湖是低调的，九州是低调的，看得越多，感觉却是发现了未看的更多，世界之大即使一辈子都在探寻的路上，其实是踏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到头来发现自己仍然是只井底之蛙。

九州地区的传统工艺博多泥人有名气，我家有数件都是朋友馈赠的。陶老师送的“听雨”很有趣，塑造得生动。花际少女静心听雨声，有禅意。置家里，观之，乐也。

“舞之女”是典型的日本传统造型，头饰高雅，服饰华丽，腰姿、手摆妩媚。是雅登先生的次子中村登赠送的。雅登先生退下来之后，把部分学校的职权交由他执掌。

这件坐姿福相的仕女塑像是冯洁赠送的。

两只兔子表达的爱意是很细腻的。母兔耷拉着耳朵依偎着公兔，公兔打起了精神竖起双耳，像个卫士警觉地守护着。他们知道我俩生肖同属兔，特意准备的。博多泥人创作的题材还是很广泛的。

日本的陶瓷业由大陆传来经400多年的发展已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九州的佐贺一带发现了制瓷所需的高岭土后，汇聚了陶瓷行业的能工巧匠成了主要产地之一。虽然我不曾去过佐贺，但是接触过那里的产品，可以说耳熟能详。自己买过，朋友送过，尤其要提到，雅登先生曾经两次带我进入他私人藏宝的秘室，每次让我随意挑选一件藏品，说，他年纪大了，给年轻的朋友留作纪念，这是他的私心，好东西不会扔掉，记住东西的同时也会记住他。

清水烧，名匠制作的酒盅，外饰翠绿釉，内饰清花图案。釉色特别，私传秘制。

唐津烧，茶盏，五件套。粗陶胚，内外涂厚白釉，外饰面有划线。古朴粗旷中有细腻的特别的釉色。端起茶盏思古话今，有海阔天空之感。雅登先生赠，名人制作。

有田烧，一对茶盏。陶土胚，规整。内施全釉，外施三分之二釉色。古朴且精致，有历史感，亦有现代感。名人制作。

清水烧，聚香杯，细陶胚，内施全釉，外立面施三分之一厚彩釉。聚茶香效果佳，拿捏舒适，釉中带彩耐观赏。小器件，工艺精。干女儿聪美赠。

有田烧，小花瓶，陶土胎，施全釉，滴釉流彩饰。宜插花独秀置案头。

九谷烧，茶盏五件套，瓷质。盏内手绘传统图案，浓墨重彩，名人制作。雅登先生赠。

有田烧，小花瓶，骨瓷器。传统花鸟，色彩鲜亮，版画风格。购自福冈岩田屋。

有田烧，深川制，手饰盒，名瓷。图案清淡、典雅之美。

有田烧，小酒盅。两只兔子的图案，等待的还是追逐的都在回头看。我的随笔也是在回头看。人生是有规划的，还是无规划的，或者说根本无法规划？就旅行而言，走到哪是哪，规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们可以把握的是自己该有的人生态度，我选择积极的态度，对于旅行也是这样。积极争取，努力创造，能走多远，积极能走更远。九州的续续记，有机会再写，因为还年轻，今年只有七十加1而已。

写于2022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