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我爱你！”

张玉军（潍坊）

许保德是我们连队（原“金刚钻”团工兵连）的老班长，我新兵刚来的时候就对他印象特别深。调整移防后在旅史馆找到了一封他未婚妻的信件，才知道他当时上战场的抉择有多么的艰难。后来经老班长的战友了解，他是全团第一个写请战书上战场的，写的还是血书。 “我等着你，我不会变心的。我更不会忘记你，已经说过，非你不嫁他人，与你同生同死，永结夫妻。”这是在保卫南疆的前线，一位未婚妻写给自己未婚夫的家书，多么感人的爱情宣言，但现实真的如此吗？答案是未知的。 残酷的战争怎能由得他们？对恋人的无限眷恋和对国家的使命职责在英雄心中交织着，他期盼着能快点打赢这场战争早日回到恋人身边。信中所提到的保德就是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战斗英雄，一等功臣许保德。 一等功臣许保德 “一位年仅23岁的年轻战士永远地倒在了前线，他用生命捍卫了祖国。就在保德牺牲后的几天，又一封来自家乡的信寄到了部队，信中夹着一缕秀发，但是这一缕秀发再也到不了恋人的手中了。让我们一起聆听这封饱含思念的情书。” 这是一封未婚妻写给自己在前线作战未婚夫的一封家书。信中饱含着她对未婚夫的爱意与思念，而当这封家书寄到部队的时候，她却不知道未婚夫已经牺牲了。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浓浓爱意，在这一刻化成了官兵们的泪水。近日，正在高原驻训的第77集团军金刚钻红军旅，组织了一场以“聆听红色故事，传承红色基因”为主题的红色故事会。由金刚营官兵出演的“家书”感人肺腑，看完之后令人潸然泪下，而故事中的许保德就是这封家书的收件人。 这封家书，是在许保德牺牲后，才寄到部队的，信中夹着一小束细细嫩嫩的头发，用一丁点红头绳，小心翼翼地系着，但是这一缕秀发再也到不了恋人的手中了。 未婚妻写给在前线许保德的一封家书和秀发。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战场上，亲人的书信是特别珍贵。有的战士开玩笑：“得封平安家信，比赴一次国宴还过瘾。” 说到信，许保德的信件在工兵连可算是第一多，三天四天一封，有时一次就是两封。连里熟悉了，无论是谁，一看“许保德”三个字的字体，就知道这是冯秀兰寄来的。倘是包裹，老远就举在空中晃动：“保德，好吃的又来了。”于是一哄而上，抢光分净，许保德乐呵呵地笑着，看他们又跳又闹。 战场前沿。 许保德的未婚妻冯秀兰，可是个好姑娘。心灵手巧，精通服装剪裁，才18岁，就在她那县城带过30多个女徒弟。她那模样也俊气，那年正月初二特意为保德照下的一张彩照，摄影部经理提出要洗印放大悬入镜框，秀兰不愿意。照片寄到前线，同志们争着看，你看他看，传来传去，传得没了踪影，这一下，许保德才急了，问了这个问那个。指导员笑了：“保德哟，打仗来怎么把媳妇给弄丢了？” 战场宣誓。 许保德一扭头，也笑了，大声回答：“哈呀，打仗比媳妇重要嘛！” 许保德这话，不是玩笑，是一句真情话。 4月22日午间，即将上阵地之前，秀兰一下子又来了两封信，保德只看了一封，一股歉疚之情便涌上心头。最近太忙，收到一叠儿信了，总也顾不上回复，实在是对不起她。正在这时，出发的哨音响了，他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匆匆写道：“秀兰，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来不及读完你的信，不能与你详谈。这里的情况，就让柴电江给你写写吧。你的保德。”转身就将纸片交给了好朋友小柴，飞一样走了。 许保德烈士（前排左一）生前和战友们合影 在战区八里河东山方向，我军一个阵地遭到了严重破坏，为阻止敌人偷袭，上级决定派出一个精干的工兵小组重新布雷。4月30日，披着蒙蒙雨雾，许保德和3个战友连续作业，布下了243枚地雷。为了战友安全，布雷时他在最前边探路，完成任务下撤时，他坚持要走在最后。小径曲折陡峭，草滑，路更滑，保德疲劳过度，每迈动一步都十分吃力。在突然滑倒的瞬间，左手碰上了路旁的藤条，触发了敌人布下的绊发雷，“轰隆”一声，人被炸倒，着地时，一下又压响了暗藏的4颗地雷。当3位战友赶过来救他时，他挣扎着问班长：“你们……怎么样？”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4月30日中午，执行任务的卡车返回了，邮车正好从后方上来，收发员跳下车，抱着包裹举着信，迎着卡车招手：“保德，亲爱的又来信了，好厚实呢！” 车停了，下车的人个个噙着泪，低垂着头，看也不敢看收发员，人全了，就是没有许保德…… 许保德牺牲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在驻地的42个战友，久久围聚着六班的帐篷，守着许保德的空床，泪如雨下。 连长边哭边吼：“这是我们最好的尖子兵。10个步兵换我一个保德，我也舍不得啊！” 许保德牺牲32年后的2018年4月30日，班长李吉发的哀思和悲痛再次涌上心头，沉痛悼念道： 忆保德战友三十二年一回程，痛思戰友照心明。回憶當年英雄事，一封血書前線行。滿腔熱血護國境，一縷青絲訴衷情。南国之夜含霜悲，英年早逝卫国诚。英雄血戰拼沙場，淚灑英魂歸乡荣。坦言今日弃功禄，道義肩挑心难平。南疆红土英雄记，昔日同袍怎相逢? 老山军人：李吉发泣血书 前线军工运送物资 “放下一切思想包袱，勇敢去战。”多么动人的话语啊！可是谁知道，她寄出的信保德再也没有收到；可是谁知道，她热切的期盼和深深爱意保德再也无法体会；可是谁又知道，她亲爱的保德已经壮烈牺牲了！再深情的话语，他也听不到了，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沃土，他永远的倒在了前线。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十年已经过去了，这三十年，蕴含了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无限思念，老母亲不知多少次遥望着儿子回乡的必经之路，那深邃的眼窝，不知闪烁过多少次希望却变成了失望，而又绝望。 2019年4月10日下午5时，许保德烈士的母亲王妈妈与世长辞。当初的参战老兵与连队官兵代表共同送去挽联，原团政委李太忠老首长闻此噩耗，潸然泪下，提笔为英雄母亲写下这首《悼许母》： 惊闻许母驾鹤西，老山战友泪湿衣。养儿防老儿先去，卫国尽忠血染旗。思儿盼儿三十年，天堂相会不再泣！ 英雄的母亲，终于可以和儿子在天堂相聚了！ 多么可怜的恋人，苦苦等待却再也等不到恋人的拥抱；多么可怜的母亲，苦苦等待却等到儿子埋骨他乡的噩耗；多么忠诚的战士啊，是什么让他义无反顾舍弃家中的温存，是军人的使命、是军人的忠诚，是军人的担当！ 许保德的遗物 时间回到现在，有这样一封永远收不到的家书，静静沉睡在该旅的旅史馆的橱窗内，官兵们只能通过它来怀念为国牺牲的许保德同志。 亲爱的宝哥：宝哥，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咱们这里传谣很多，有说你牺牲了的，也有说你当官了，不要我了。我很烦，我只有19岁，我却像是快要死了的人一样，我是趴在床上给你写这封信的，我知道，只有你的信才能让我重新活泼起来。 宝哥，你快写信救救我吧，否则，我真会死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活着也没意思。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 听村里老人说，妻子的头发可以保丈夫平安。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我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你的妻子了。我剪了一束头发，红绳拴着。记得，以后你要天天藏在胸口。我相信，它一定可以保佑你平安，回到我身边，娶我过门。 兰妹1986年4月24日 当年，-22号阵地的战士们，轮流反复地读着这封信，每个人都一遍遍抚摸着那束青嫩的少女秀发，没有人流泪，一片静谧。头发又一次传到许保德的班长手中，他呆呆地抚摸着、抚摸着，深深叹了一口气，低沉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那迟到的一缕秀发，虽然未能保佑住未婚夫许保德，却激起前线多少将士的血性斗志啊！ 作者：闻苏轶张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