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曲》一一怀念一代宗师娄乾贵、夏之秋和黄源尹

天下为公

《怀念我的父亲》系列之一

(文/闫光伟)

记得上世纪1978年，忽如一夜春风来，改革春风吹满地......

满大街不男不女、长头发、蛤蟆镜、花衬衫、牛仔喇叭裤、手拎着四喇叭双声道立体声收录音机，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招摇过市......成为街头一景。



月儿高挂在天上

光明照耀四方

在这个静静的深夜里

想起了我的故乡......

1978年的一天，从自制的12管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娄乾贵先生演唱的《思乡曲》（夏之秋作曲），顿时心潮澎湃。

后来每当听到这首《思乡曲》，就会想起歌唱家娄乾贵先生和我的父亲。

娄乾贵先生是我爸爸最喜爱的歌唱家之一，还有张权、周琪华、施鸿鄂、帕瓦罗蒂等。

1978年初，当时我用三个电阻自制录音磁带外部音频转录线，从半导体收音机转录至盒式磁带录音机(日本三洋)然后播放。

第二年，1979年又买了“双卡收录音机(日本夏普)”收录就方便多了。





娄乾贵

　　

娄乾贵，1923年10月生于浙江宁波，3岁时为躲避军阀混战，举家迁往天津。

1936年，考入天津南开中学初中，正值抗日战争爆发前夕。

南开中学是当时天津学界对祖国前途命运最关心、对时局变化反应最敏感的学校。当时请来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唱诗班刘良模先生教唱爱国救亡歌曲。

1949年，刘良模应邀回国参加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第一届政协会上，刘良模向大会联合提出以《义勇军进行曲》为代国歌的建议，获得通过，不久《义勇军进行曲》成为正式国歌。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天津沦陷，沦陷区压抑的气氛中，娄乾贵，经常学唱教会歌曲，还学习拉小提琴，欣赏大量唱片，丰富音乐知识。父亲严厉限制他考音乐学院，但他始终坚守着心中的音乐梦想。

　　1942年，娄乾贵考入上海震旦大学医学院。在医学院读书时期的娄乾贵参加了上海基督教青年会的唱诗班，主要是在做礼拜时唱赞美诗。在唱诗班他结识了一批进步学生，还举办了一些抗战歌曲音乐会。在这些活动中，他对歌唱的热爱愈发浓重。

1947年娄乾贵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刚刚复校的国立上海音乐专科学校（上海音乐学院前身），启动了同时上两所大学的紧张快乐生活。

　　1948年，由于当时复杂的时局变化，娄乾贵被迫退学。幸好学院的一位德国声乐教授非常器重娄乾贵，主动免费为他授课了一年。

娄乾贵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苟延残喘之际，进入上海各大专院校逮捕300余人，其中娄乾贵以演唱反动歌曲罪被捕入狱。

1949年5月24日清晨，伴着解放上海的隆隆炮声，娄乾贵和其他被捕学生趁机逃出国民党上海监狱。

当时的娄乾贵并不知道，后来解放军在上海查获的国民党档案中，发现在他的专档中赫然写着，“娄乾贵因演唱反动歌曲等罪名被判处死刑”。

1949年七月，娄乾贵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在北京协和医院公共卫生系工作了六年。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娄乾贵组织了一个相当规模的“抗美援朝捐助飞机大炮”义演音乐会。中央音乐学院沈湘教授帮助筹划，邀请不少音乐界的名人参加，娄乾贵在会上表演独唱，开始在音乐界崭露头角。

　　1953年，在罗马尼亚举办的“第四届国际青年联欢节”作为二战后一个新生的大型国际活动，吸引了世界各地众多的青年参加。娄乾贵在联欢节美声(Bel canto)类比赛中获银奖而一炮走红。这是新中国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得音乐方面的奖项。

1954年娄乾贵被借调随解放军歌舞团赴苏联、捷克、波兰、罗马尼亚东欧四国巡演。回国之后，他再次拒绝了总政歌舞团的邀请。

　　1955年5月25日娄乾贵离开了北京协和医院，调往中央实验歌剧院，先后任演员、声乐教员、声乐指导。开启了他音乐人生黄金般的歌唱事业。



娄乾贵

　　

娄乾贵到了歌剧院后如鱼得水，先后演唱了《思乡曲》、《二月里来》、《在那遥远的地方》、《妈妈》、《连斯基的咏叹调》、《鸽子》等，获得了各种殊荣。在中国家喻户晓，深受喜爱。

1956年8月26日，娄乾贵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歌和洋唱法》的文章，主要针对当时声乐界对西洋唱法的争论，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夸赞：“我拜读了你的大作，你的立论是正确的”。

不久中央歌剧院排演了《蝴蝶夫人》等一大批世界经典歌剧，其中大部分男主角都是由娄乾贵扮演。

文革中娄乾贵遭受了各种不公正对待，儿子与他划清政治界限，录音资料被毁，他的身心受到了巨大打击，也没有阻挡他对艺术的信仰和真善美的追求。

1978年获得新生的娄乾贵已年逾六旬，作为歌唱家最宝贵的黄金岁月已经逝去，但他依然热情地放声歌唱，在各地多次举行个人独唱会，参加演出上百场，成为娄乾贵歌唱事业又一个辉煌期。

1979年，娄乾贵在上海的公演结束后，上海音乐学院周小燕、王品素、谭若冰三位教授以“周品若”为笔名，联合在上海《文汇报》发表了题为《北京来的春风》的评论，高度赞扬了娄乾贵的歌唱艺术。

1990年娄乾贵退休，为了中国歌剧事业后继有人，与郑小瑛、赵启雄和李稻川共同创办“北京歌剧培训学校”并亲自担任校长。这是完全没有政府财政拨款、自筹资金、非盈利性质的民办学校。学校至1995年停止，为戴玉强（中国的帕瓦罗蒂）、孙秀苇、袁晨野等青年歌唱家提供了最初的歌剧舞台。

娄乾贵的歌声明亮清澈，被声乐界公认为是中国男高音歌唱家中最漂亮的声音，被誉为为上世纪60年代歌坛的“四大天王”（朱崇懋、娄乾贵、臧玉琰、孟贵彬）之一。

2003年，娄乾贵获中国音乐最高奖颁发的“金钟奖终身荣誉勋章”。娄乾贵先生一生为人低调，淡泊名利，被誉为中国声乐界的一代宗师。

2014年11月21日21时，著名歌唱家、声乐教育家、国家一级演员娄乾贵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

抗日救亡歌曲《思乡曲》，作曲，夏之秋。

　　夏之秋（1912年2月22日——1993年5月12日），小号演奏家、音乐教育家，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教授。原名夏汉兴，湖北孝感人市孝南区闵集乡栗树湾人，出生于汉口市汉口三署街。



夏之秋

　　

夏之秋的父亲夏博琴，担任汉口圣约翰小学教师，另外兼职圣约翰基督教堂琴师。5岁时在父亲膝上学弹风琴，为日后奠定了极佳的音乐素养。

夏之秋8岁开始学习小号，具有很高的演奏造诣。

1926年进入武昌文华中学，参加学校军乐队铜管乐团。

1931年升入华中大学物理学专业学习四年。

夏之秋一边读书一边在校外创建男女四声部合唱的歌咏队，指挥武汉首个小型管弦乐队“武汉雅美管弦乐团”的演出并引起轰动。

这时，夏之秋的音乐才华受到爱国实业家、时任武汉上海商业银行行长周苍柏先生的格外赏识。周苍柏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周小燕的父亲，曾留学美国，也是文华中学的老一辈校友。

1936年，周苍柏慷慨解囊，资助夏之秋500元（当时一元可买5斤猪肉）安排他与周小燕等一道报考当时中国的高等音乐学府上海国立音专（原名国立音乐院，是1927年萧友梅在蔡元培支持下创建的）。

夏之秋考入作曲系，学习作曲及小号。在萧友梅、黄自、吴伯超、李惟宁等名师教导下学习作曲和钢琴。

特别是教务主任黄自，专门为夏之秋聘请了上海工部局交响乐队（当时远东交响乐团）首席小号、俄裔演奏家杜甫洛夫斯基教他副修小号演奏，很快他就被老师推荐考入该乐队任实习演奏员，并成为该队第一位担任首席小号的中国人。

　　1936年24岁时被誉为“中国第一把小号手”。

　　1937年“七七”事变，夏之秋积极投入抗日救亡宣传工作，组织专唱救亡歌曲歌咏队活跃在工厂、学校、车站、码头。

　　1937年12月12月，夏之秋与张曙、冼星海，刘雪庵等筹建全国歌咏协会在武汉成立，担任理事。

夏之秋

　

　 1938年夏天，夏之秋与队员们几经商议，决定赴南洋去宣传抗日，争取海外华侨对祖国抗战的支持。一行人在辗转中途经澳门，抵达澳门时已是午夜时分，由于租不到住房而露宿街头。

此时正当明月当头，忽然一阵凄婉的胡琴声从夜风中传来。夏之秋看见一位小姑娘牵着一位老人迎面走来，如泣如诉的琴声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夏之秋触景生情，想起陷落在日寇铁蹄下的家园，想起战火中颠沛流离的亲人和朋友……一阵悲怆涌上心头，化为一段哀婉的旋律。团员戴天道一边听着他哼唱的旋律，一边在构思歌词：“月儿高挂在天上，光明照耀四方。在这个静静的深夜里，记起了我的故乡……”于是戴天道和夏之秋共同创作了这首不朽的《思乡曲》，在抗战歌曲中极具有代表性，尤以丰富的情韵著称。

　　

《思乡曲》当年是由我国著名抒情男高音，印尼华侨青年男高音歌手黄源尹，在新加坡，是《思乡曲》诞生以来首次灌制唱片。他那深情的歌声，深深的打动了侨胞们的心，牵动着他们爱国。

黄源尹，（1921年12月29日—1972年8月28日），中国杰出的歌唱家。

黄源尹

1921年黄源尹出生于印度尼西亚棉兰市。在祖国危难之际，他奔波于东南亚各地，用歌声为抗战募捐，随后，又辗转回到祖国。投身救亡运动的洪流之中。

当年，《思乡曲》这首作品在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为抗战募捐巡演，听众无不痛哭落泪。纷纷为祖国的抗战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据可靠的统计，仅仅这首歌、作品为抗日战争募集到的资金就相当可观，为我国抗战的胜利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1940年代，黄源尹辗转祖国大陆、香港与东南亚。1950年谢绝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聘请，回到上海，参加新中国的建设。不久，他又入伍，进入总政文工团。黄源尹是最早运用西洋唱法，演唱中国歌曲的先行者之一，为创立中国声乐学派做出了贡献。



黄源尹

　　

1958年，黄源尹被错划为右派，1972年在青海农场改造病死他乡，英年早逝，享年51岁。

黄源尹被誉为新中国第一男高音。

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合唱团结束海外演出。他们在南洋巡回演出一年零七个月，历尽艰辛，总共募得2000万元（国币）巨资。全部由筹赈总会汇回祖国，为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而团员们除了简单的食住行由筹赈会提供外，每人每天只领两角钱的零花钱。最后，筹赈会给他们每人500美元旅费回国。夏之秋把他的那份旅费和《歌八百壮士》在新加坡出版的稿费一并捐献祖国，自己只身拿着陈嘉庚写的介绍信搭便车绕道缅甸辗转回到重庆。

1942年30岁时，夏之秋到设在湖北战时省会恩施的国立湖北师范学院任音乐系教授。

1944年回重庆任国立音乐院作曲系及少年班教授。

1945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国立音乐院1946年复员迁常州。

1949年，夏之秋回到武汉，先后在国立湖北师范学院、湖北中原大学、武汉中南音专担任教授、系副主任、副校长。

1950年代初，在武昌中原大学文艺学院任教。

1954年夏之秋先后调天津、北京，任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教授。

1966年文革期间夏之秋受到不公正对待，遭受各种批斗，身心憔悴仍不忘音乐艺术教育事业。

1986年夏之秋从中央音乐学院退休。

　　1993年5月12日，夏之秋在北京逝世，享年81岁。

　　

黄源尹与周小燕

　　

追思会上人们没有用挽歌，而是用雄伟悲壮的《歌八百壮士》和深情委婉的《思乡曲》伴送乐坛一代宗师远行。6月5日（夏之秋逝世后55天），《歌八百壮士》一歌荣获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等评定的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著作奖，即被评为近百年来142首最佳音乐作品之一而载入音乐史册。这是对这位伟大音乐家最好的纪念。

夏之秋是我国乐坛奇才，毕生为中国的音乐教育事业，特别是管乐人才的培养做出了卓越贡献。

追思娄乾贵、夏之秋、黄源尹对中国音乐艺术教育史上同为一代宗师的老人......

这首夏之秋创作的《思乡曲》经典之作，历经岁月的洗礼，经久不衰，广为传唱。

1997年7月1日，在首都北京喜迎香港回归的主会场上，由6000人组成的合唱团，在1500名乐手的伴奏下，演唱了这首《思乡曲》，现场非常震撼，观众无不热泪盈眶。

　　8月2日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窜访台湾引发台海局势紧张。

　　在如今和平年代的背景下，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不断围堵中国，压制中国和平崛起。《思乡曲》现在听起来又别有一番滋味！

闫光伟

2022.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