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详解》第9集师卦：纵横天下（傅佩荣）

净月

师卦卦象：《易经》第七卦：坎下坤上（地水师下）

上六 __ __ 爻辞：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六五 __ __ 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六四 __ __ 爻辞：师左次，无咎。

六三 __ __ 爻辞：师或舆尸，凶。

九二 _____ 爻辞：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初六 __ __ 爻辞：师出以律。否臧凶。

师卦卦辞：师。贞，丈人吉，无咎。

师卦彖辞：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师卦大象：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我们觉得两个地方有点问题，一个是讼卦的初六。为什么小有言呢？我说那个变成兑卦。就是你问一个爻的时候，你看一个爻，这个爻本身，既然是你在看，代表他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变化的那个爻。

所以你就可以把初六看成初九，那初九、九二跟六三就构成一个兑卦，兑卦就是小有言，那么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消息卦，消就是消退，息就是成长。消息两个字不是我们今天讲的information的那个消息，消是消退，息是成长。

你说息怎么是成长呢？我们说，哎呀！你这里长一块息肉。那不是多出来的？对不对？息是成长。不要把那个息看作熄灭，不是，息代表成长，多出来的，消代表消退。所以消息就是一个消一个长，那有机会看到我们再说，现在进入到第七卦师卦。

　　师卦，我们一起念。师卦卦辞：师，贞，丈人吉，无咎。

师卦正固，有威望的长者吉祥，没有灾难。师卦这个卦蛮特别的，是在什么地方？是在它一个阳爻，五个阴爻。这样的卦其实一定会出现不少，因为你五阳一阴或是五阴一阳，它一定有比例。

那么你看到这种卦，就很容易找主爻了。谁是主爻？物以稀为贵，当然九二是主爻。那相反的，你看到五个阳一个阴，那一个阴就是主爻了，这都是很容易发现的。

这种情况的话，就变成全卦只能靠一个爻来撑起来了，所以这个卦是靠九二，那么九二就是那个丈人。但丈人这个词，也有人说是它写错了，应该是大人。其实我们没有充分的理由，也不一定要改。讲到这个丈人的话，九二要撑起全局也可以说得通。

　　我们看看解释里面的序卦，就是顺序上为什么排到师呢？它说：讼必有众起，故受之以师。师者，众也。你说诉讼的时候一定会分两组人马，大家各自支持自己的爱好者，最后变成是群众聚在一起，所以师就是众。而另一方面呢？师也代表军队，要作战了。

接着我们看看它的彖传。《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因为打仗的事情上大家都担心，它这边说了。其实要打仗你要记得，只要有一个好的领导。那这个领导一定他要在九五吗？不见得，九二位置也可以了。对不对？它也是居中。

那它代表什么？代表带队的将军。他不是真正的王者，真正的王者一定在五的位置。所以在这个时候你要知道，打仗的时候需要大将军，那王不见得自己要去打，所以它就变成一个将领了。

我们看师卦的师由众人组成，正固是坚持正道，能够带领众人走上正路，就可以称王天下了。这代表什么？很多国家都是靠军队作战，成功之后才建立的。

　　刚强者居中而上下相应，这当然是指九二，因为只有九二是刚强者，它正好在中间。遭遇危险还能顺利前进，这边注意了。什么叫做遭遇危险？因为是叫做地水师，水是危险的。上面地是顺从，所以遭遇危险还能顺从，就从这边来的。

那么顺利前进，用这种做法来役使天下。注意“毒”这个字，毒这个字有时候也可以说，毒当然是不好，但是战争这种事情有一个特色，用小毒避开大毒。战争是小的毒害，那如果国家灭亡了是大的毒害。为了避免国家灭亡，你只好打仗，这叫做以此毒天下，那翻译就翻译成役使百姓。

就是我让百姓打仗当然是不好，打仗可能有死伤，但是你不要这个小的死伤，恐怕国家不保。所以这叫做让老百姓，百姓还是跟随他，结果是吉祥。另外还会有什么灾难呢？那么这是彖传。

　　我们一起念它的象传。《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平常都是水在地面上，那现在变成水在地底下了。那什么意思呢？地下有水，我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代表什么？古人认为说，这个兵可以百年不用，但是不可以一日不备。就是最好藏兵于民，把兵藏在民里面，就是老百姓平常就训练，除了耕田之外也训练作战。

打仗的时候，就从老百姓里面把兵找出来，这叫做容民畜众，就是这个水在地底下这个意思。因为地代表老百姓，黄土民众，地代表老百姓，那水藏在底下，就变成一个像军队一样的。那么君子要怎么办呢？容纳百姓畜养众人。

　　我们看它的六个爻，第一个初六。初六爻辞：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军队出动要按照军纪，不顺从的，将有凶祸。打仗一定是军纪，你不能讲道理。我们是以前都要服兵役的了，服兵役的时候就完全不讲道理，叫你前进就前进。你不能说前面有水，这个不是叫你上课，是叫你训练，要让你作战，这时候一定讲军纪。

　　否臧两个字什么意思？臧就是善。这个我们要先了解，这个字在古代常常在用，臧就是善。有没有人记得，在《论语》里面什么地方出现过？孔子有一次说，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他称赞子路。

他说，穿着破旧的棉袍，跟穿着那个皮草大衣的人站在一起，丝毫不觉得惭愧的大概就是子路吧？子路为什么穿破旧的棉袍？因为他车马衣裳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他的棉袍给朋友穿坏了，穿旧了，他穿在身上也亳不在乎。所以孔子称赞他，说穿着破旧的棉袍，跟别人穿着名贵的衣服，不觉得惭愧，这很难得。

我年轻的时候，我记得还在念硕士生，有一个学长结婚，我们大概都要参加。我有一个朋友，他就穿着全套的蓝克斯，蓝克斯今天看起来也不算什么，但是当时，三四十年前，很贵重，一整套。

我们也穿西装，我们都是弯腰族，在路边摊买来的，上衣跟这个长裤颜色不对，看到他就觉得自卑。所以后来念到子路过一段，才佩服子路不简单。

一个人衣服穿起来很寒酸，然后看到别人穿着名牌的什么LV这些了，你丝毫不觉得惭愧，那不简单。对不对？就直接说我这个衣服，穿着站在旁边不好意思，就代表子路是不容易的。

所以孔子称赞他，他讲了一句《诗经》的话。他说：“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来了，臧。看到没有？不嫉妒也不贪求怎么会不好呢？孔子用这八个字称赞子路，子路得意得不得了。

因为得到孔子的称赞，他开心得很，子路终身诵之。你千万不要误会了，终身不是一辈子，是整天的意思。所以古时候用字的时候，子路终身诵之，当然是接着好几天，子路每天都念着，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孔子就跟他说，是道也，何足以臧？光是这样怎么会好呢？还不够，你除了不自卑之外，你还要上进。

孔子教学生一向是，第一个你不要有负面的表现，第二个你要有正面的提升，所以这是臧的用法。所以否（pǐ）臧，否就是否定，我们都知道，泰跟否。

　　有一次我看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小孩子十岁，我说否极泰来，他说这个字念否（fǒu），否极泰来，我笑一笑。我说好啊，你现在念否吧，你只知道否定。你现在跟他念否的话，他将来考试的时候写否，被老师打出来，怪你。

我女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她到现在有时候还跟我开玩笑，她说以前被你害的，我念初三的时候，考试的时候，国文老师考题目：儒家认为人性是什么？我女儿天天听我讲向善，她就写向善，结果被扣两分。

老师说，标准答案是本善。我女儿回来说，看被你害的少两分。我说你在家里面听我讲人性向善，沒错，这也是正确的。考试的时候是什么？我们都知道考试就是勾心斗角，看题目就知道老师需要什么答案，我就给你什么答案，所以考试就是这么回事。对不对？

　　考试写什么真理吗？你敢讲真话吗？写真话就不及格了。所以有时候我们说否臧，凶。你再看，军队出动要按照军纪，不顺从的，将有凶祸，代表臧代表善，代表顺从。否臧就是你当兵的时候，你军中不顺从不行，所以这是第一个说明，因为第一个先说到律。

为什么要军纪？因为水是平的，一句话搞定了。地水师，初六刚刚进入到师卦里面去，是代表军队，它在水的最底下，水是平的，所以你要照军纪来，代表公平。

那水为什么有可能做得不好呢？叫做否臧呢？因为你本身是位置不对，你是阴爻在刚位。第二个上面跟六四不应。还好，有一个好处，你有九二可以靠，只有这一点而已。所以两个缺点一个优点，它是没有选择性。

如果你不顺从，你就有凶祸，它也并不是说你一定有凶祸。所以你占卦占到这个爻之后，你要记得，你一定处在某种情况，跟别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公平的问题了。或者说你是不是没有做得正确，你做得不正确就是凶，它是有条件性的，不像有的爻直接说你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们再看主爻九二。九二爻辞：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锡”这个字就直接念赐就可以，因为它是古代的赏赐的赐，写成锡。它说，率领军队而能守中，吉祥而没有灾难，君王三次赐命嘉奖。

因全卦只有它是阳爻，那君王是谁？当然是六五，因为六五跟它正应。所以六五，为什么给他三次嘉奖呢？从五到二是三个位置，四三二，三个位置，三步了。所以为什么常常讲三，因为你相应的位置一定是三。

那你说从九二到六五，它沒有任何阻碍，九二上面是直达的，因为它通通是空的，所以六五对九二是完全支持，因为只有你有实力。打仗需要将军，所以就变成三度来赐命嘉奖，是因为中间是直接下来的，没有什么阻碍。

那么吉祥而没有灾难，是因为你是全卦的主力，当然没问题了。所以后面就解释，率领军队而能守中，吉祥，是因为受到上天的宠幸。天是代表什么？当然也代表九五了。君王三次踢命嘉奖，是为了使万国都来臣服，等于是上下一心都支持九二，这军中的领导。

　　那么三锡命，在《周礼》里面有什么说法呢？说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位受位，有这种说法。先给你一个职务。再给你一个什么？一个服，服装。最后给你一个位置，这是可以参考，古时候的礼比较复杂。

　　那么为什么提到说怀万邦也呢？因为上面是坤卦。各位知道坤卦代表国家，每个卦代表越来越多了，象征越来越多了。坤代表众人，也代表邑，邑就是国，也就是大夫的封地采邑的邑，也代表国家，等于是你国家可以来，各国都可以来支持你。

为什么提到各国呢？你往上看，上面是一个坤卦。还有一个什么？互坤？对不对？三四五不是互坤吗？代表一个坤加一个坤，万国了，就立刻变成很多人，国家了。那么这是九二，其他比较单纯。

　　再看六三，六三就不好了。六三爻辞：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打仗的时候不可能一个人打，他一定需要几个左边将军右边将军，先分好。那六三作为一个也是带军的。为什么？因为六三已经是一个所谓的公卿身份了，你看上面还有六四，也都是可以带兵的了。

但是他们有他的问题。六三为什么不好？阴爻刚位不好，然后他跟上六不应。所以六三带军的话，一定是死伤惨重，所以这边它就凶。

那为什么提到它是凶呢？坎是眚舆，来了。初六、九二、六三，是一个坎卦。坎卦是什么？你翻到后面的说卦传就发现，它是多灾多难的车子。坎卦也代表危险，陷阱了，都说过了，在这边是多灾多难的车子。

所以六三就正好是把那个坎卦这个特征表现出来。因为打仗的时候到最后，载回来一大堆尸体。为什么提到尸体呢？因为阴爻，我们说三个阳爻代表人。那三个阴爻呢？坤卦？也是代表人，已经没气了。因为阴爻已经没有活动力了，就变成尸体一堆了，载回来了。所以六三，就当然是非常不好，就在军队作战里面，六三是完全不行。

　　我们看六四，六四爻辞：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六四也是带兵的。那六四为什么可以呢？因为它军队后退驻扎。因为它是阴爻在柔位，代表当位，差别就在这里。我六四当位的话，我就少了很多麻烦。左这个字，军队是尚右，以左为退，就是打不赢就先退。有什么关系？等待别的部队整合起来再往前进。你硬要打的话到最后就死伤惨重。所以六四就因为懂得退？所以它可以怎么样？它可以没有失去常规。

那么次是什么意思呢？在《左传.庄公三年》里面就提到，军队一个晚上叫做舍，一宿为舍，我们今天讲宿舍，从这边来的。再宿为信，住两个晚上叫做信。过信为次，就是你住两天以上叫做次，所以左次就是后退驻扎，驻扎恐怕驻扎好几天了。

　　那么到六五怎么说呢？我们一起念。六五爻辞：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孑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六五是国君，他要下命令的，你不管底下怎么办，他都要负最后责任，这边就做了一个描述。六五，田里有禽兽，适宜说明捕获的理由，没有灾难。为什么提到禽兽呢？因为六五它上面是一个坤卦，坤卦就是地，地就是田，有田地的话就一定有野兽。

那古时候人都知道，这一片田地上面有飞禽，有走兽。那你就要怎么样？但这个地方是讲什么？代表是有害的生物。一个国家里面来了一些禽兽，那等于是对老百姓是一种威胁。所以他就要怎么样？他要设法把这些禽兽赶走。

那么利执言什么意思？叫师出有名，适合你去说明捕获的理由。所以六五他是国君，他要发号施令，他必须说明因为什么理由，我们要去打什么仗。那九二就负责打仗，九二打仗是没有问。但六五还是要负用人不当的责任。

　　你看他后面说，长子帅师。长子旦谁？长子就是九二。长孑为什么是九二？因为九二互震。很好，我们已经掌握了。九二、六三、六四是互震，震卦是长子，所以长子帅师是九二。

那么弟子與尸。弟子是谁？弟子在这个地方你就不要想成是弟弟或者什么了。弟子就是指别的阴爻，都是弟子，它不是那个长子，通通算是弟子。那代表谁呢？六三，这边指六三。因为前面讲过六三，车子载着很多尸体，这边讲六三，弟子舆尸。长孑代表九二，弟子就是六三。

贞凶，就是你正固会有凶祸。你如果坚持这样下命令的话，会有凶祸。因为你六三是大败了，九二是胜，六三是败了。那你上面的六五还是要负全部责任，所以它这边说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因为他在九二。弟子舆尸，使不当也。弟子载尸而归，是使用人不恰当的后果。使用人不恰当是谁负责？六五负责，所以在这边提到这些。

　　我们再来看它怎么结束，打仗结束得怎么样。上六爻辞：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大君是天子。它为什么在上六讲大君呢？因为上六代表宗庙。记不记得？上六代表宗庙。宗庙是什么？在古代要封赏这些有功的人的时候，往往在宗庙里面，代表对列祖列宗负责。所以它在上六里面，就把战争做一个结束，然后它要诸侯可以开国，大夫可以立家。

这边谁可以当诸侯？当然是九二。谁可以当大夫？六四可以当大夫。小人不能用的，六三不能用。所以因为是上六跟六三不应，所以大概就是这样可以分配一下，看起来好像也蛮生动的。

从前面的乾坤屯蒙需讼师，你看国家的军队都出来了。所以在这边提到说，天子颁赐爵命的，按照军功作正确的奖赏，对小人不要用，因为他们会使国家动荡不安。在这边解读里面就提到六个位置了，这边也可以看到，原土、大夫、公卿、诸侯、天子、宗庙，这是师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