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诺言》（4）

寻梦者

第四章

——医院的病房里，撒光明苏醒过来看着守在他床边的撒丁宁，慈祥地笑着安慰着他说：“别担心爷爷，爷爷没见到丁家人，真主不会要我的命”。“爷爷，我想知道你们的过去。”撒丁宁知道爷爷能承受六十年的苦难，他同样也会经受得起他再次揭开他心里的伤痛说：“我不为什么，我只想明白你们老一辈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愿再看到有那南北撒家，难道在你们在六十多年里没有放不下的怨和恨吗?”

——撒光明看着撒丁宁抬起手摩挲着他的头发，慈祥地笑着说：“去把你丁老师请来，我要见她。你不是撒家人，你不该知道那一切。”听到爷爷那份语重情长地叮咛，撒丁宁清楚撒光明的心，他不想让他承担那份不属于他的责任，也不想让他卷入那个是是非非的漩涡中，撒丁宁知道在爷爷的心里，他已经不属于撒丁沟的人，他已经是只展翅蓝天的雄鹰，而不是撒丁沟里的家家雀，他没有必要再面对撒丁沟里的是是非非。而在撒丁宁心里，他的根在撒丁沟，他有责任、有权利知道那一切，是他希望撒丁沟里不在有怨恨划开的楚河汉界。“我是撒家人，我叫撒丁宁，你给我说过，我的名字就是让撒丁家的人安宁，平安么？”撒丁宁固执地问着撒光明，抓住他的手求着他说：“不是我好事，我希望你们能化解那份怨恨，你常说得饶人处且饶，而今天你为什么不再宽恕我光耀爷爷一次。”

——“我没恨他，我也不怨他。”撒光明笑着端详着撒丁宁语重情长说：“听话，我真的想见你的老师，我有件事想托付她，我会把那一切说给你们，我也不想让撒丁沟再有个南北撒家。”

——撒丁宁从爷爷的眼里看到，他不想把那段往事告诉给他一个人，他要把那段往事告知所有的撒丁沟里的后一辈人，所以他没有再勉强爷爷，温顺地站起时，他却不明白他为啥要见他的老师，他要托付啥事？难道爷爷知道他的人生路已经到了尽头么？他是不是要托孤？泪水模糊了撒丁宁的眼睛，他不想让爷爷看到他眼里的泪水，赶忙转过身，快步冲出病房后，看着深深的病房区走廊，他靠在墙角把压抑的泪水全部流出。

——流干泪水，擦去泪痕，撒丁宁像似从懦弱中站起来，迈开脚步走向通往老师家的路，那是一条他最熟悉的路，他也象似走在撒丁沟的路上，在他眼前的不是宽敞的柏油大道，也不是鳞次梯比的高楼大厦，而是一条羊肠小道和低矮的土胚房子，在那房子里有盏煤油灯伴他度过童年的欢笑，在那份无忧的欢乐里也有爷爷伴他的身影，另外还有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那红彤彤的小脸常常映在灯下，灯光里他长大，那张小脸也长大，她心里他是她的亲哥哥，而他没那么想过，他想的是要让她那样伴他一生一世，他刻苦学习也是为了她，可她为什么不来见他，不和他分享他的欢乐呢？为什么？她不喜欢他么？她知道他不是撒丁沟人，而不再叫他哥哥，难道就是因为他不是她的亲哥哥。

——撒丁宁思绪万千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抬头看着路对面，确定这他要走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该往那走，但他没有面对他要面对的路，他看着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想到他上高中一年级，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时，她给全班同学们说的一句话。日落西山后，最可悲得不是失去一天的时间，而是在这一天里你根本没想过，你明天去干什么？准备去做什么？也就是那样的一句话，让他确定了自己学习的目标，也就是那么一句话，他把老师的那双眼睛铭刻在心里，把她当做自己的妈妈，是他感觉到那是一句妈妈叮咛自己孩子的话。

——在老师的门前撒丁宁犹豫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来过多少次，但是今天他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面对着自己老师的家，他感到的却是一份心痛，在他眼前面的不是高楼大厦，不是豪华的的别墅，而是一座看不到阳光的古朴的小四合院。他不知道爷爷要给他敬爱的老师说啥，他怕爷爷说出他不愿听到的话。“撒丁宁。”他听到一声亲切地叫声，吃惊地回过头时，他面对的是一张慈祥的笑脸。“是不是来给我报喜讯的？”

——在老师前撒丁宁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依旧用腼腆、忸怩的目光端详着自己的老师，敦厚的个头，有份中年女性的丰满，黑色的头巾，黑色的西服，浓浓的柳叶眉，白皙中透红润的圆脸，显得饱满可亲说：“不是，是我爷爷让我来叫您，他说他有话要给您说。”

——惊喜，慈祥的笑化作一份吃惊，一份疑虑，一份担忧说：“你还有一位爷爷？你没有给我说过你还有一位爷爷。他再那里?你的爸爸，妈妈呢？”撒丁宁不敢面对老师惊讶中充满忧郁目光，把头低下，带着一份自卑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和爷爷相依为命，他病了，他住在医院。”

——“什么？你没有父母。”老师显得吃惊地端详着撒丁宁，她从未看到他在自己显得那样的猥琐和褦襶说：“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每次开家长会时，那个女人是谁？难道她不是你的亲生妈妈？你的妈妈呢？”

——“她是我的亲妈妈.”。撒丁宁又改变了他的话，抬起头看着老师那份失去了和蔼可亲的笑脸 ， 赶忙纠正他说出的话说：“我没有欺骗你，在我的心里，我就是她的亲儿子，她也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

——看着撒丁宁，老师情不自禁的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但是她克制着自己风起云涌的情感，赶忙对撒丁宁说：“让我把菜篮放下，我们一块去看望你爷爷。”她说罢急匆匆地从撒丁宁身边走过，她像似在逃避撒丁宁那份专注的目光。

——撒丁宁在老师从他前走过的瞬间里，看到她眼里的泪水，也看到他从未见过她的那份失措和慌乱，她开门的动作都显得笨拙，像似她的手在颤抖着。为什么？是不是老师没听到他的喜讯对他失望呢？撒丁宁显得有点愧疚，恨自己不该给老师先报那忧事而忘记了喜讯说：“老师，我已经被清华大学录取了，我会好好学习，绝不会辜负老师对我的爱。”

——房门被推开，老师从撒丁宁手中接过菜篮后，从头到脚再次认真地端详着撒丁宁，激动的，有点情不自禁把撒丁宁紧紧的揽在怀里，她象似拥抱着自己的儿子，埋怨着他说道：“撒丁宁好样的，你知道吗？老师多担心你，你是我今年的希望，你为啥不早早告诉我。”

——在老师的怀抱里撒丁宁象似扑在妈妈的怀里，感受着那份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母爱说：“我打算和爷爷来看您，爷爷病了，他要求见你，是他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去看他，他一定在等着我们。”老师放开怀里的撒丁宁，拉着他的手像似有件十万火急的事等待着她一样，匆匆地关上门，走出那所显得阴暗的院落，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急切地问着撒丁宁说：“他得了什么病，要紧么？他为什么要见我？”

——撒丁宁只向老师摇摇头，他不想把那一切说出，也不愿把那一切说出。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的面前，从车里探出一张可掬的笑脸对他们说：“老师去哪里？也让我这名学生为你们服务一次。今天也是我拿着自己的驾驶证，开着自己的车，我希望您是我的第一位顾客，那是我曾经的一份心愿。”

——看到那张红红的方脸，上浓眉大眼之间那份洋溢着自信和张扬的笑，丁老师显得惊讶的，带着一份疑惑问着那人说:“张新你说的是真的？你是因为偷窃车，而撞伤人被学校开除，我不希望你再游戏人生，你还年轻，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我说的是真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给我说的那句话，跌倒了，摔伤了腿，不要把自己当瘸子，伤好了，重新站起来，还是一条男子汉。我被学校开除，但我没放弃自己，现在我是靠自己的手吃饭，老师．同学请你们相信我，我不希望你们嫌弃我是一位学渣？”

——“你永远都是我的学生。”丁老师听到张新说的话，宽慰地笑着，语重情长地对他说：“有你今天的话，我很高兴，老师今天还有话给你说，活着不要只寻求自己的快乐，而是奉献出自己的一份爱，让我们身边的人都快乐。”

——“谢谢老师”。看着老师那份没有改变的爱，张新感到幸福，他在自己的老师前面显出他那份魁梧的身影和他那身牛仔衣，毕恭毕敬的为老师拉开车门说：“去哪里，我今天送您去，因为这是我曾立下的誓言。我要用我的驾驶证，开着我的车送我的老师”。

——丁老师看着空荡的车，却拒绝了张新对她的爱心，用冷严的目光看着张新灿烂的笑容说：“张新我不会坐你的车。”张新吃惊地面对着老师变得冷漠的目光不解地问：“为什么？嫌弃我，嫌我是位劳改释放犯？但我说过，这是我用自己的车，我有自己的驾驶证，我自食其力。”张新说着从衣袋掏出驾驶证打开，让老师看着上面的照片时，他似乎强忍着一份心里的痛，是他希望看到老师对他的信任，而不是对他的怀疑，那是对他自尊的伤害。

——“不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的妈妈，你的第一位顾客应该是你的妈妈，是她养育了你。”老师面对着张新冷漠的目光，她显得更加认真严肃的面对着他说：“张新，我是你老师，我给你的是知识，而你妈妈给你的是生命。而今天坐在你车里的应该是你的妈妈，而不是我。记住没有妈妈，就没有我们的一切，你应该怎样学会去爱你的妈妈”。

——张新没有在丁老师前低头，他反而放缰无羁地笑着，眼里充满玩世不恭的冷漠面对老师说：“我恨我的妈妈，你知道我是因为盗窃车、撞伤人被学校开除，你知道被我撞伤的那个女人是谁吗？她夺走了我的父爱，我妈妈恨我父亲，她也恨我。我不是坏孩子，我想要一份爱，但是没有人给我施舍那份爱，所以我恨她，恨她放弃了我。”

——张新说罢要关上车门要走，他看着远方的天空，不再面对着自己的老师，他眼里充满了绝望。撒丁宁却拦住他，怒视他那份纨绔子弟的冷漠说：“别恨你妈妈，她给了我们的生命，我们无权恨她。我没有妈妈，我爷爷说我三个多月大，就被妈妈抛弃，我也恨过妈妈，但是我已放弃那份恨，我祝愿天下的妈妈都幸福，我们应该学会去爱人。”

——“我也想放弃那份恨，但我无法忘记他们给予我的那份伤心的痛。”张新看着撒丁宁没有同情他的不幸，反而笑的更冷漠地说：“别用谎言安慰我，我不信天下会有那样狠心的妈妈。”

——“我没有骗你，当我看着别的孩子跟着妈妈说，跟着妈妈笑，在妈妈的面前撒娇，我问我爷爷，我妈妈呢？他说我没有妈妈，我是他从雪地里抱来的孩子。”撒丁宁没有再看张新那份冷漠的目光，他远望着蓝天、白云显得很平静的说；“我天天盼着那份迟到的母爱，直到今天我的妈妈依旧是天边的一片云，也许她已经把我忘却，也许她还记着我，但是我不怨她，我也不恨她。我爷爷常常说，我们无权怨恨、责备妈妈，是她给了我们的生命。没有妈妈，就没有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怨她、恨她？”

——“但我怨她”。张新带着一份愤世嫉俗的笑着看着撒丁宁的那份平淡，带着一份愤世嫉俗的感慨说：“当我站在监狱的铁窗下，万念俱灰，我渴望母爱，希望她能来看望我一次，可是她没有来。是我们的老师给予了我的爱，她告诉我活下去的理由，跌倒了，不要把自己当跛子，伤好了，我们站起同样顶天立地。从那后我告诉自己，好好地活着，那时我绝望了母爱，我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别怨你的妈妈。”老师扣着张新的话茬，面对着他时，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变得干涩，那慈祥笑脸冰冷冷的，一股从眼睛里喷发的冷气像似严冬里刺骨的风。张新吃惊地看着那张变色的脸，他像寒风中一棵嫩弱的小草。“为什么要把你们的不幸强加给妈妈，问问自己，是你们先让妈妈失望，让她伤心。我是女人，我知道妈妈的心，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着”。

——撒丁宁看着老师那变得苍凉的神色，他似乎看到老师再承受着一种心灵的磨痛。伸出关爱的手扶住老师脆弱的身体，用甜甜的微笑安抚着她那隐隐作痛的心说：“老师谢谢您的教诲，我们不怨妈妈，我们爱妈妈。如果我找到妈妈，我会爱她，孝敬她。”

——看着撒丁宁那份甜甜的笑脸，丁老师脸上冰霜融化，那干涩的眼里溶满汪汪的泪水说：“谢谢你撒丁宁同学，我代替你的妈妈谢谢你。老师家里还有点事，你先去告诉你爷爷，我一定会去看望他。”

——“老师，我在这里等你，爷爷见不到你，他会失望的。我不想看到爷爷失望的目光”。撒丁宁用倔强、固执的目光面对着老师的那份优柔寡断，那炯炯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凝惑说：“我相信我爷爷不会向你乞求什么，他常常给我说，自己衣袋的馍屑，比别人的宴席香甜。”

——“我跟你去”。老师听到撒丁宁的话，赶忙否定了她的决定说：“我们坐张新的车去。”老师说罢显得匆匆忙忙地坐进车里，她那反常的举动让撒丁宁和张新都感到有点惊讶和不解。但是他们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那样，她的那份优柔、失措和惶恐不安，不是他们心中的那个果断、沉稳和无畏的老师。

——张新轻轻地关好车门，坐到驾驶位置，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老师，她安详地闭着眼睛，她像似放下世间的一切的喜怒哀乐。老师累了，张新不想在惊扰她，他轻轻地回过身，缓缓地启动车，他不想让车有一点点颠簸。“张新开快点，我错了”。老师像似体会到张新的那份关爱说：“撒丁宁爷爷等着我们，你是对的，你们有权利埋怨自己的妈妈，是我们做妈妈的愧对你们。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宽恕妈妈的错，她们也有她们心里痛苦和忧伤，宽恕她们，放弃怨恨，我们才能笑着活着。”

——张新放下一切，是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说：“错的是我，我没有权利怨恨妈妈，当年我父亲丢下我和妈妈，跟着别的女人走了，她的心里一定很痛。我没有按抚她心里的那份伤痛，反而怨她、恨她，我真的错了，我会向妈妈认错，向她道歉。我会去爱她。”那是张新对老师的一份承诺，当他要兑现那份承诺时，他已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背负的是一份责任。

——撒丁宁看着从车窗前掠过的街景，看着街景中浮动的人影，他像似看到自己走过的路，爷爷牵着他的手，行走在那蜿蜒的小路，春天小路边有小草、迎春花，还有山桃花和野樱桃花，夏天小路边不在是小草，小草长高了，绿茵茵的草丛中有黄黄的蒲公英、红红的山丹丹、白白的草莓花，秋天来了，小路边的野菊花开了，芍药花，冬花，苦菜花，还有油菜花，胡麻花，蝴蝶来了，蜜蜂来了，他也长大了。他没有忘记妈妈，他更渴望见到妈妈，妈妈在哪呢？你为什么丢下我，多少次他坐在山坡上的小路边，猜测着妈妈的音容笑貌，望着山外的天问着在他心中的、至尊、至大、至仁、至慈的真主，我的妈妈在哪？她真的不要我了吗？“想啥？”。老师看着沉思中的撒丁宁问：“担心爷爷了？还是在想妈妈？你真的不恨她吗？”。

——“我欠我爷爷的太多，撒丁沟人给予我的爱太多”。撒丁宁没有隐瞒心中的苦与乐对自己的老师说：“他们都知道我不是撒丁沟人的骨血，但是他们给予我的却是血浓于水的爱，我不想离开他们。我离开他们，我就像一只孤独的小鸟，飞在高高的天上，当我困了，当我累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栖息，在哪里落脚，因为我已是他们心中将要飞出山坳的鹰。”

——“记住撒丁沟的一切，包括它的一草一木。”老师语重情长地叮咛着撒丁宁说：“不论你走到哪里，记着撒丁沟的父老乡亲，那里有你栖息的树枝，有你落脚的热土。别怨你的妈妈，她没有忘记你，她惦记着你，思念着你，天天为你祈求着平安、幸福和健康”。

——撒丁宁聆听着老师地叮咛，端详着她那安详的神色，他感到自己就是坐在妈妈的身边，他是在听着妈妈的嘱咐。可是他没有看到她那份曾让他感到亲切，慈祥、温暖的笑，她让他感到陌生，是她的眼里充满忧伤，还有一丝悲凉。她的语音浑浊，没有她曾有的那份让他感到亲切和温暖的音符。为什么？难道老师心里有她的痛？难道是自己强人所难吗？撒丁宁默默地问着自己，老师不愿去见爷爷？那不是她的性格，他相信她不会拒绝一位老人请求。可是爷爷为什么要见自己的老师，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只有两次走出撒丁沟，一次是他病了，他背着他去县医院，十多里路，他是跑着走过。第二次是他上高中，是爷爷亲自把他送到学校。难道爷爷有什么嘱托？忽然间撒丁宁从自己重重的疑惑中，像似看到从厚厚云曦中透出的阳光，难道老师就是自己的妈妈？撒丁宁重新回味着老师给他说的话和她那忽然变得忧伤的神色，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着老师留给他的点点滴滴，她没有孩子，她把自己的每一位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如果是那样，那她是在赎罪，是在为她丢失的孩子而赎罪。撒丁宁想到那里时，老师从前的形象瞬间失去那份璀璨的光芒，在他眼里显出的是一位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妈妈。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但是他立刻放弃那种让他感到卑鄙的厌恶，是他没有忘记他刚刚在老师前许下的承诺，如果他找到妈妈,他会爱她，他会孝敬她。那是他的承诺，但是撒丁宁不希望有那样的结局。此时此刻，他希望妈妈依旧是他心中一个遥远的梦，是他怕妈妈分割爷爷和撒丁沟乡亲父老给予他的爱。“在想什么?”老师看着沉默的撒丁宁关切地问他说：“你爷爷还能认得出你妈妈吗？”

——撒丁宁没有再面对老师，他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把心头的一切酸甜苦辣抹去，坦然地笑着说：“他说他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含泪的眼睛，那双眼睛和我姥姥的眼睛一样，都含着泪。他说那双眼里有难舍、悲伤、也有希望。”

——“你姥姥还在吗？”老师看着撒丁宁留给自己的侧影，显得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你见过她的眼睛吗？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大很亮，目光很慈祥。”

——“我没有见过姥姥，听爷爷说她很漂亮，也很泼辣，她敢提着机关枪护撒丁沟的山”。撒丁宁说着回过头看着远去的路，似乎看到那个漂亮、泼辣的姥姥向他走来对自己的老师说：“她是撒丁沟里丁家的女儿，爷爷曾经爱她，丁家人后来走出撒丁沟，爷爷为了兑现丁家人的一个承诺，他六十年守护着撒丁沟的山，给撒丁沟山里栽种着树，他说姥姥离开撒丁沟那天，眼里装着满满一眶泪水”。

——听到撒丁宁的话，老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慈祥地笑着看着撒丁宁显得有点宽慰地说：“老师不想听往事中的记忆，我要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要见我？我不需要你们地对我的报答，感恩，我是你老师，在我眼里每一位学生都是我的孩子。”

——撒丁宁听到老师的话，从前的那份腼腆、温顺瞬间化作成一股喷发的烈火，目光冰冷中含着蔑视、厌恶和一份仇恨，红润的脸也变得冰冷冷的，像似在寒风中颤憟着对张新说：“停车张新，我要下车，我们也不需要怜悯、同情。我求你把丁老师送回家，我爷爷不想见她。”撒丁宁说着就要拉开车门，似乎他和老师之间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

——丁老师惊讶的面对着撒丁宁愤怒的目光，像似一位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担心、害怕、迷怅、无奈全部涌向心头。是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她看得出，她的错刺痛了撒丁宁的心，为什么？她问着自己，她错在哪里？“撒丁宁为什么？我说的是心里话，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丁老师紧紧地拉住撒丁宁乞求着她说：“我真的不需要你们对我的感恩，我爱你们，我希望你们快快乐乐地成长。”

——看着老师眼里闪烁的泪花，撒丁宁不敢面对那泪汪汪的眼，他似乎面对的是十八年前妈妈丢弃他时的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我爷爷要见您，是我要求的，您知道吗?我多么想叫你一声妈妈。可是我不能，因为在我心中我还有一位妈妈，她离我很遥远，也许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但是我还有一个梦想，我相信会有一天，我会见到我的妈妈。”看着撒丁宁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充满梦想的微笑，老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张开自己的胸怀，把撒丁宁紧紧地拥抱到她的胸怀里，她感触着那份做妈妈的幸福说：“谢谢你宁宁同学，你给了我做妈妈的权利，但是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妈妈，我是你的老师。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你心中的妈妈，我也相信她没有忘记你，她爱你，她希望你平安，幸福地活着。”医院的门前张新缓缓地停下车，他扶着老师下车后，他笑得更灿烂的看着明媚的阳光，有点感慨地面对着自己的老师说：“老师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幸福，说真的，幸福不是我们拥有什么，而是把我们的爱献给另外一个需要我们爱的人，我们共同拥有的快乐。我会去爱我的妈妈，我会让妈妈开心地笑着”。看着张新和撒丁宁，一个粗犷充满朝气，一个文雅透着一份豪迈，丁老师笑了。她对他们依旧充满希望。张新对撒丁宁说：“我会来看你爷爷，是我相信我们以后会是朋友，那天去上学，告诉我一声，我会来接你。”活着就笑着，张新脸上的笑象灿灿的阳光一样，向他的老师抬手告别，在他的眼里老师是阳光，是黑夜里的篝火，看到她，他就象似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