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碱之虞

怀想仁人

<p class="ql-block"><b>  故乡村庄的东西两侧,横卧于桑干河南岸的两条笔直的排盐碱深沟,它是我青年时代记忆中的浩大工程。</b></p> <p class="ql-block"><b>  桑干河两岸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平原地貌。千万年以前,烟波浩渺的古大同湖泄尽后,呈现出今天横贯盆地间的桑干河流和两岸大片盐碱地的地质遗存。有资料称,雁同盆地有耕地近千万亩,其中盐碱地约有300万亩,占约30%。盐碱地的占比,无情地决定了雁北人世世代代的苦寒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千万年以来盐碱对农田的肆虐持续而一贯。盐碱对农田的侵蚀,贯穿于大田作物的播种、生长和收获的全过程,危害极大。春种时,受盐碱的浸及,含量较高的盐碱地索性一苗不生。就是平常的盐碱地,也犹如皮肤上的伤疤,此处寸草不生,彼处却绿苗葱郁。到夏季,遇有旱天,盐碱地多失水分土壤板结更甚,锄头难以深入垅地,造成根部土壤保水困难,减少产量。更为恼人的是到秋天收获季节,再逢阴雨连绵,盐碱地水汪成片,难以入地收割。如逢春夏秋三季盐碱危害叠加,往往就会整片盐碱地出现绝收现象。于是,乡民预知劣性的一些大片的盐碱地,索性弃之不种。</b></p> <p class="ql-block"><b>  笔者曾在美篇《塞上长风》中就十里盐碱滩涂春季的自然景象做过如下描述:“十里滩涂中,无尽的碱土在寒冬冻结又经春风消解,白碱析出地面而泛起。大风一路狂奔,和泛起的碱土一拍即合联袂而行,卷扬于半空,拋洒于远地,整个滩涂土碱飞扬。地空相接,万象昏蒙,弥漫在一团一团的尘雾之中。偶尔还汇聚成几个百米高的小型龙卷风,将滩涂的枯草碎屑裹挟起来,忽忽喇喇,东冲西突,在股股狂风中,它们成为傲视群小的风中老大。”看,这就是春季的某个下午滩涂的风尘及盐碱肆虐的真实情况。</b></p> <p class="ql-block"><b>  盐碱地上乡民对盐碱的零星开发利用,也贯穿了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早年,桑干河两岸的盐碱滩地“春天白茫茫,夏天水汪汪,只听蛤蟆叫,不见五谷香”。尽管大片盐碱地不都尽然,盐碱的成分或多或少,但逢大旱之象,却也让身处盐碱地中的村落,陷于饥荒之中,并不少见。缘此,一些村落的乡民,经过勘察,投资建起一定规模的“盐场”,通过作坊式的简易工艺熬制成“咸盐”或“土碱”,销到周边村落,成为乡民餐饮的调味品。当然,符合食用标准与否,本就是一本模糊账。千百年的手工制作,千百年的厨间食用,没有人去深究这些问题。</b></p> <p class="ql-block"><b>  依稀记得,桑干河西岸的某村落,不知哪个年代建起一片几百亩面积大的盐场。所谓盐场,就是人工挖出一个又一个相互连接贯通的几百米长、五六十米宽的深沟大坑,用以汇集地下渗出的浓度较高的盐碱水。由于地势低洼的沟底渗出不少盐碱水,又加上夏季逢雨天也有不少地表雨水涌入盐场坑内,就成为盐场作坊熬盐制碱的充足原料。笔者对作坊的工艺流程没有亲见,不甚了解,不便详述。据说是通过蒸发、分离等过程形成粗盐和碱块,投入人工不多,产量也不大,市场仅在当地,收入略为丰盈,养家糊口而已。售卖的成品粗盐颜色纯白,没有杂质,含有少量水分,不干燥。而土碱则制成二三斤重的固体碱块,使用时需用定量水浸泡溶化,一般用在熬粥或发面的时候,甚至还用一定浓度的碱水洗涤衣物。</b></p> <p class="ql-block"><b>  盐碱地的治理,是一项局部地域的系统工程,它需要科学指导,地域协同,投入人力,持续治理,在漫长的古代社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桑干河流域盐碱地定居的乡民,祖祖辈辈望断茫茫盐碱地而仰天长叹,只怪自己生长在盐碱肆虐的地方。顺天而行,适应自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直到上世纪后半叶人民公社的兴起,为有效治理盐碱荒滩具备了一定的条件。特别是七十年代,冬春的农田基本建设,都把治理盐碱地作为重要内容,强力协调公社域内各村落,投入人力物力,进行了有益的尝试。</b></p> <p class="ql-block"><b>  七十年代中期,笔者亲身经历了一次公社全域集中建造排盐碱沟的大型会战。彼时正值深秋时节,按照公社规划,要在盐碱地集中的东北片村队地界,间隔2000米左右,深挖两条排盐碱沟,在沟底埋入渗漏管道,将渗入管道中的地下地表的盐碱水排入北部干沟,然后流入桑干河。这个设计对于桑干河南岸的万亩盐碱滩的改良无疑是合理的。在公社的统一调度指挥下,统筹各村劳力,分段分工合作,限期验收完工。于是,各村抽调的数千名青壮年劳力,在秋收后扛起了铁锹,奔向挖排盐碱沟的战场。那些日子,尽管临近冬日,挖排盐碱沟的工地上红旗猎猎,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数千人奋战在排盐碱沟的底部和沟畔,用辛勤的双手一锹又一锹地挖出两条排盐碱沟,劳动者的欢笑声飘荡在排盐碱沟的上空,周边村队的人们也对有效治理盐碱地寄予了厚望。</b></p> <p class="ql-block"><b>  纵贯南北横卧于盐碱滩的两条排盐碱沟,加上沟边配套形成的乡间公路,改变了乡民的出行条件。翌年夏秋雨季,在排盐碱沟渗漏作用下,附近的盐碱地似乎有了一定改观。但毕竟排盐碱沟相互间隔较远,纵深地块鞭长莫及,排盐碱沟作用惠近舍远,对于彻底治理浩大的盐碱滩地,无异于投卵击石。但毕竟是发挥了集体化的优势,迈出了局部治理盐碱地的步子。笔者认为,发挥优势,集中力量,尊重科学,有效治理大面积的盐碱滩地,具有里程碑的意义。</b></p> <p class="ql-block"><b>  此后数十年,笔者在外工作,对家乡盐碱地的持续治理情况了解不多。去岁春季回乡半日,眼见万亩滩涂十数年间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来不毛之地有的开始种植庄稼,有的圈养牛羊,一派生机勃勃。在笔者诧异之余,村人兴奋地告诉我,近些年大面积盐碱滩地发生了较大变化,早年间春季盐碱滩涂白茫茫的现象正在逐年有所改观,盐碱地的面积似乎有所收缩。原因即是近些年滩涂地下水位下降,加之上世纪以来兴建的一些盐碱治理工程的缓释作用,促成了今日前所未有的可喜变局。</b></p> <p class="ql-block"><b>  十里盐碱滩,万亩不毛地,千万年的盐碱滩地留给人们太多苦涩、荒凉的记忆。愿盐碱地不再碱雾弥漫,愿盐碱地不再碱水汪汪,愿盐碱地从此五谷丰登,愿盐碱地华丽转身,蜕变为塞外江南,这就是我们这一代家乡人的终生夙愿!</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