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坝记事

陶继忠 / 谢绝送花

006 白山黑水 （二）

有一天，已经当祖辈的包成天，从鸭绿江上的运货船上下来，返家。这时，他离开女儿家已经很久啦，于是想顺路到女儿家里去看一看。

可是，他到了穆家屯一看，一时有了不悦的感触。

于是他叮嘱说：“雨虹哎，听说日本军队要强占咱东三省哎。你也别一天到黑，只想着看那蹦蹦戏，跳那二人转，能够遮风挡雨吗？还是带好咱外孙女儿三胞胎、料理好家务才是正事儿啊！”

包雨虹说：“爹呀，咱跳二人转咋啦？咱唱二人转，不光唱‘正月里来是新春呀，’还唱如下的鼓动词儿啊：

东三省啊养育咱龙的传人呀，

炎黄子孙就是那铁的长城哎

……”

包雨虹的二人转唱词，顶住了父亲教训女儿的软肋，再想教训却找不到词了。他只好委婉地说道：“好！好！不忘咱是炎黄子孙就成。”他站起身来要离开。

包雨虹却拉住他，亲昵地说：“爹呀，你也该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啊！听听您的外孙女儿们唱唱二人转好啵?”

包成天说：“咋啦！我……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呢。”说完，他就要走。他要做的事情，仍然是贩运长白山中出产的木材和中草药。

但是，包雨虹没有让她爹走。她说：“爹，你说说，你多久没到这里来啦？外孙女们多想见见外公啊！她们在梦里，也在呼喊‘外公！外公!咋啦外公不到我们家来啊？’”

包雨虹生拉活扯地留下爹，说：“我给爹做最拿手的猪肉炖粉条吃个够，喝爹最爱喝的、从四川贩运来的五粮液酒，喝个够。要得啵?”

包成天不好再说走了。

在包成天吃喝中，包雨虹把调教好的三胞胎，领到他面前，让他享受享受一生中难得的天伦之乐。

四岁的三胞胎，稚气又天真地跳着二人转，特别惹人疼爱，不得不让外公安安静静地坐下来，面带笑容宁静地倾听。

外孙女儿们用纯真的童音唱着，唱得精神，充满自豪：

东三省那个哎在东北啊

昂起光彩满天的凤凰冠。

东三省那个哎有三宝啊，

地大物博哎遍地英雄汉。

哎呀呀那个哎呀呀啊啊，

地大物博哎辈辈英雄汉！

只可惜啊，三胞胎外孙女儿穆佳矜、穆佳帼和穆佳慧，没有让外公多听几次最喜欢听的二人转。因为，包成天经常在鸭绿江啊、黑龙江等江河上忙着运输货物。

在宣统登上大统的1909年夏天，包成天的货运船，被一艘日军军舰撞翻在鸭绿江里，沉没在浩淼的波涛中，人、货的踪影都音讯全无。

接着，祸从天降啦！包家屯被日本军队扫荡清野，要建立所谓的“东北亚共荣圈”；以后还狂妄到“东亚共荣圈”。包家屯沦陷了，成为日本的屯垦军营中的一个。

与此同时，穆天仁用一挂自家的大马车，载着五口之家和他的山货，千里迢迢地到清朝“龙兴之地”和“祖业宏基”的奉天城去走亲访友，顺便销售自己积存的山货。更主要的，是他们去奉天寻访拜望一位旗人长辈。

无意间，他们一家躲过了日本军队扫荡清野性的毁灭。

他们没有拜望到那位旗人长辈——包雨虹本家的堂伯包成都。因为包成都已经奉旨调职，从东北到西南的四川成都去任职啦。

而后，穆天仁已经听说了家乡穆家屯的悲惨巨变。他和家人一起，数日之间成了有家不能归的流浪人家啦，咋办？

好在他们有一挂自家的马车，一车山货，还有个流浪家庭。其中五分之四的人都是女性，都有自己的歌唱专长在身——表演二人转：

天干饿不倒手艺人呀啊啊，

咱们一家呀乘车到呀西南；

述说咱家仇啊呀与咱国恨，

二人转转东北也转啊江南。

哎呀呀那个哎呀呀啊啊呀，

记着咱的故乡咱的好河山！

就这样，他们下定决心，打定主意，从东北出发，进关，朝西南方向、四川的成都前进，前进。

一路上，他们表演二人转，也没有忘记让国人们明白，永远不会遗忘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民族。“记着咱的故乡咱的好河山”的人，才不会当亡国奴……

他们一路奔波流离，一路看见许多流浪、无家可归的百姓和贫民。有的东北学生唱着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那里有大豆高粱……”

于是，那架马车上的穆天仁和包雨虹带领女儿们，也加入到那些流浪、无家可归的百姓和贫民中去，一起唱起《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敬请期待，下一篇：007 袁氏轶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