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河情思(之三)

孙厚军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正是草长莺飞、虫鸣鸟啼、满目苍翠的季节,柳树河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我家邻居王叔的老父亲丢了,丢失在烟波浩渺的丛山峻岭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柳树河地处群山环绕下的一块平地,分属林场和生产大队两个行政区划,由六个自然屯聚合而成,排列得错落且无序,像被人随意丢放在棋盘上的棋子。林场职工和农村居民分别生息在各自的屯落里,间或有少数林农混杂比邻而居的情况,因而虽各不隶属,却也时有往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日子就像天上飘荡的白云,悄然而现又倏忽而隐,聚散之即全在人的不经意间,人们浸淫并习惯着这种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日子。王叔父亲的走失,把这种平静瞬间打破。人们震惊、担忧、恐惧,还夹杂着对王家深深的同情,一时间,柳树河的空气中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扰动着。</p> <p class="ql-block">  王家是烈属,王叔的一个哥哥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老父亲跟着王叔一家生活。王叔老家在榆树,我记得当时人们把舒兰西北部至榆树一带的农村称作“下屯”。王叔“下屯”老家那边还有一个没结婚的哥哥,时常来王叔家走动,与我们这些老邻旧居也相熟络。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是,王叔哥哥手指短而且粗,据说是一种地方病。那个时候,时常有人把榆树人称为“榆树皮”,意指心性油滑、不实诚、且有心机,其鄙薄之意不言自明,用现在的说法就是“地域黑”。而王叔一家给人的印象却与“榆树皮”的意涵搭不上边。王叔与他的哥哥有许多相似之处,话不多,勤快,家里外面的活都是一把好手。王婶那个时候正犯着一种奇怪的病,听大人说是被黄皮子迷了,现在想来,或是一种癔病。王婶好的时候快人快语,很有热心肠,谁家的忙都肯帮,在我们眼里,妥妥的一个慈爱长辈。即使在犯病的时候,也只表现得有些异常,不似平日那般话多语多,却从未有害人之举。</p> <p class="ql-block">  王叔的老父亲走丢了,林场的生产活动全部停了下来,职工被组织起来进山找人。好在这个时候还没进入采伐季节,辅助生产和准备作业任务不急,抽出人力帮助王家找人不是难事。但是林场的举动,却无疑显现出一种人文关怀,以至于时至今日,在我心里仍为其保留着一个记忆触点,每每揿动,便有暖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记不得是第几天了,这天一早就不大不小地下起雨来。人们穿着雨衣,陆陆续续聚拢在一起,等待着进山的号令。这里有林场的职工,也有邻屯的村民,大家默不作声,脚步却坚定无比。雨水从混沌的天际直挂而下,把人的心浇得湿漉漉的,每个人的心情也就像这雨幕一样,愁绪无边。王叔站在人群中,整个人好像失掉了魂魄,脸上僵僵的,眼睑下垂,一任雨水在脸颊上恣意纵横,却无法洗去他难以名状的苦痛。但他依旧双唇紧闭,嘴角深深地向下弯去,似乎要把一腔的哀伤、焦灼和熬煎牢牢地闸在心底。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雨愈发的大了,可并没能阻住人们进山的脚步。那山、那林,在烟雨中更显迷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