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

夏季的风

小时候，父亲经常给我讲他的奶奶也就是我的祖奶奶的故事，祖爷爷那一代家里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能过，祖奶奶人高马大，生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特别能吃苦，那时候女人都裹小脚，据说祖奶奶小时候脾气很倔，不裹脚，嫁给祖爷爷以后，在村里比男人还能干活，在她的操持下，家里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尽管孩子多，祖奶奶脑子活络，会计划，很勤劳，应该也是身教重于言教吧，孩子们都很勤劳，家里有了磨坊，老大给人家磨面挣钱，有了馍房，老二和老三、老四负责蒸馍，走街串巷卖馍，家里还养了几匹骡马，买了几十亩地，日子红红火火。

那时候国家还处于混战状态，一会儿国民党占领了这个地方，过不久又被日本兵赶跑了，土匪晚上也不停的骚扰百姓，好在祖奶奶带领一大家子能谋善断，能软能硬，在兵荒马乱的夹缝里，一家人还算平安。

民以食为天，在大家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祖奶奶一家能吃饱饭，还有余粮，引起了村里人的嫉妒，有的人开始让祖爷爷去赌博，一开始祖爷爷小打小闹玩几把，岂不知，赌徒的心理，越输越想赢，赢小的还想赢大的，几年光景，家里磨坊、馍房都输掉了，尽管祖奶奶一再和祖爷爷吵架，但是在过去那种女人没有地位的时代，谁都管不了祖爷爷，祖爷爷成了余华小说《活着》里面的富贵，最后家里的牲口、土地都输光了，有一天，祖爷爷一天一夜没回家，祖奶奶派孩子们分头去找，都没找到，后来第三天，祖奶奶打听一个经常去赌博的人说，祖爷爷赌了一天一夜，把浑身衣服都输光了，祖奶奶一听，哎呀，这恐怕是没脸回家吧，赶紧四处找柴火垛，后来在地里一个麦秸垛里找到了一丝不挂的祖爷爷，祖奶奶回家给他拿了衣服，把他领回家，尽管他不成器，败光家产，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在过去，未成年的孩子，没有父亲，一个寡妇带着一群孩子是不容易生存的。

祖爷爷自知理亏，对不起一家老小，不吃不喝睡了几天，祖奶奶没有和他闹，劝他戒掉赌瘾，带领孩子们好好干活，输掉的家产还可以挣回来，有一天早上，祖奶奶发现祖爷爷不见了，村里村外四处找，逢人问，从此，祖爷爷再没回来过，仿佛人间蒸发了，那一年，老大到了娶媳妇的年纪，父亲不辞而别，祖奶奶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天，第二天，她抹干眼泪，和几个孩子开会，想去当兵的可以出去当兵，不愿意出去的就在家里好好干，在祖奶奶的带领下，几个孩子都很争气，有的当了木匠，有的当了铁匠，几年以后，老五出去当兵了，在家里的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最小的女儿嫁给了外地一个当兵的。

父亲说，他是第一个孙子，祖奶奶特别亲他，他对祖奶奶印象很深，在他的记忆里，祖奶奶很少休息，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的干活。

到了老年，祖奶奶没怎么受罪，孩子们都很孝顺，尽管大家都不富裕，祖奶奶操劳一生，从不吃药，哪里不舒服，喝点热水，睡一觉也就好了，有一天早上，孩子们发现她没起来吃饭，进到屋里，发现她已经归天了，享年八十七岁，也算寿终正寝吧。

祖爷爷一直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去当兵了，不知道当了谁的兵，说法不一，有人说他饿死外面了，总之，她再无音讯，祖奶奶死后，孩子们扎了一个纸人与她合葬，估计是希望祖爷爷死后能回到祖奶奶身边，照顾她，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