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新年的钟声余音未歇，当“天涯共此时”的短信还在指间跳跃，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2002年元旦，孑然的我结束了历年最远的一次出差，登上了由乌市返京的航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波鹰”拔地而起。凭窗眺望，天山负雪，满目尽白，好一个莽莽苍苍的陌生世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西望雪山烽火尽，不妨樽酒寄平生。”“无计巢雪山，与佛结幽独。”一时间，关于雪山的诗句奔涌而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天山雪（网络照片）。</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渐渐地，雪淡了，留在人们视野的，是一片——黄色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何时，在我们的身下，竟然又是一片沙的海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就是沙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我第一次在飞机上看沙漠，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真实的沙漠。尽管是在与它相距万米之遥的地方，但这却是那样的直视无碍，真切极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有些动心了，我忍不住要探究这沙漠到底有多大。于是，我从机舱的右侧窜到左侧，又时而从左舷溜回右舷。任我把眼睛瞪得憨大，无限地延长目光射线，两边都是一样的看不到尽头。难怪科学家彭加木失踪了，难怪探险家余顺纯也失踪了！难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禁颤栗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哪！这样的一个生命的禁区，不要说一个蝼蚁般跋涉其间的旅人，就是空投一个军在它的腹地，那又将如何呢？——大概率也只有统统地追认他们为烈士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么，要是我们的飞机失事呢？一定是残骸与尸骨都不得收取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死亡之海”是不足以道出其险恶了，这简直是“死亡的死亡之海”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继续逼视着万米之遥的沙漠。我不知道，我的眼里是什么。是仇恨，是诅咒，是绝望，是无奈，是麻木，是乞怜，还是祈祷？</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俯瞰沙漠（网络照片）。</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然开悟。宇宙浩瀚，星球滚滚如过江之鲫、恒河沙数，地球也就渺沧海之一粟。我们每一个人本就是一粒微尘，而配得上“一粒沙”之称谓者已经是伟大者中的伟大者！所以，休道相较于大漠，就是在一粒沙面前，绝大多数人也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葬身沙漠，魂归沙海，不正是一种名副其实的回家、与有荣焉的超度、轰轰烈烈的永生吗？——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近乎于一趟平的沙海渐渐地被浪花般的所代替。你看，那一朵一朵，一排一排的浪花，都凝固在它们绽放得最美最美的那一瞬，极有韵致，有如女子十二乐坊曼妙的身姿与夺魂的音符的交相辉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而，又是无数个造型几无二致的巨型漩涡，整整齐齐地建造在那里。真的，你不会相信那会是没有经过人工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的造物主的杰作。那么，它至少应该是有机体数亿年进化的结果，好比缀满枝头的一树苹果，其形状，其大小，是何其相似乃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沙漠原来真是有生命的呀！毒辣辣的太阳、恶狠狠的狂风、黑沉沉的死寂，竟也把个沙粒子培育得如此这般的妙趣横生，风情万种！——在这远离人间生命元素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就这样凝望着她，屏住呼吸。是陶醉，是感动，是神往，是爱恋，是呼唤，还是幽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沙韵（网络照片）。</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空姐送来一本随机赠阅读物——《凤凰周刊》。信手一翻，几篇随笔颇具文采与思辨，细读之。突然，介绍一位摄影家西部人体摄影的文章跃入眼帘——《我的热爱赤裸裸》；尤其是那幅摄影作品，在沙漠间的一块巨石上，一名赤条条的长发女郎极度舒展地仰躺其上，头顶部斜冲着镜头。夸张得尤为动人的是那一对巨乳，也顺着肩头搭拉过来，竟如秀发般瀑布似的泻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莫非这位空姐；不，摄影师；不，不知名的女人，你要告诉我，你就是沙漠，或者，你就是沙漠的女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禁把刊合了起来。是我这颗羸弱的心承受不住你博大的惊艳，还是怕这俗界的气息亵渎了你圣洁的灵与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答案在云端飘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极目追问的坚持中，机翼下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如河状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几乎是双眼一眨不眨地追踪着它。我多么希望它是一条河，生怕这淡淡的一抹因为我的分神从眼球的雷达上消失。毕竟，这一片土地，太需要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离它是越来越近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广播里传来播音员的提示，说我们正在飞越黄河上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啦！这就是黄河，我的母亲河？！你们弄错了！错了!！你看，这哪里是河呀？没有水，“河”中还有一些建筑物呀，还有一条路模样的从这岸贴地直通对岸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难道我们的母亲连泪都流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宁愿它不是一条河，一条失魂落魄的河，真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唐小平，2002年2月6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