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我的父亲

从头来过呵

我的父亲离开我巳有30余年了，每时每刻无不怀念，老爸52岁生我，78岁离世。我俩相处时间不到一万天，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老爸除了没留下任何物质财富外，赋予我的太多太多了。由于老爸52岁生我，又加上本人酒量尚可，朋友们呢称我为五粮液，虽也有烂醉如泥时候，但被我拉下水的不下数十人，文人加酒鬼的雅号一直保留至今。

听我大姐说，老爸6岁时，我的爷爷被一场大病夺去了生命，奶奶一个人养鸡养鸭抚养三个小孩。我爸14岁时，我家养的鸡跳到了邻居的屋顶上。按当地风俗是极其不祥的大事。邻居天天咒骂，奶奶气愤不过，据目击者说，奶奶一个人坐在河边许久许久，然后一头扎进了河里。14岁没了爹娘的老爸求亲戚资助，但吃到的全是闭门羮。走投无路时，老爸用自己稚嫰的肩膀，扛起了11岁和8岁的两个妹妹的生活，他做纤夫，卖水产，但一个童工如何能养活得了两个妹妹，而后兄妹失散20年。直到我读小学时，才寻亲成功。

在我的印象中，我家从来没有拥有过自住的房子，我家兄妹五个，大姐大我20岁，下边全是青一色的男子汉，当时兄长们一个一个要办喜事，没房子可住。母亲天天愁眉苦脸，但老爸始终没担心过，还劝我妈，我有那么优秀的儿子，不愁没人要，老爸的话果真得到应验，而后四个媳妇个个送钱送房成全了我们吴家子弟。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父亲坚强、乐观，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从来没见过他流泪过。但在我大姐婚礼上，我爸和我大表哥应该是酒多的原因，居然嚎啕大哭，我当时应该不到5岁，问我妈：爸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妈说你爸吃的苦常人无法理解。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哭了。

父亲对子女关爱有加，我从没看到过我父亲吃过一块像样的鱼和肉，他吃的总是骨头和边角料。好东西永远留给子女和亲戚。自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已是镇海造船厂的炊事班长了。宁波人喜欢吃咸蟹，我老爸又有一手挑咸蟹的拿手活，每逢节日，邻居们都要求爸从镇海帮他们买点咸蟹，父亲总是一口答应。但咸蟹也并不是每次挑的都是绝好，于是父亲会把最好的蟹给邻居，自己家吃稍差的，母亲有时也会埋怨，但父亲说人家信仼我们，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我读小学时，成绩比较出色，尤其文科突出，我大哥当时已在部队当排长了，在那个年代，可是大官一个了，他有52元一月的薪水，很早就给我买水浒、三国演义。我记忆力也超群，每每一到下课，同学们都围着我给他们讲“三国”，上课铃响，全体迟到。老师上门告状，母亲一顿责骂，父亲往往一笑了之。小学时，我是校篮球队队长，铅球、手镏弹也是第一，在县级比赛也有斩获。力气大，人也仗义，每每過到有同学欺负另外同学，我都会仗义出手。有一次一个同学欺负女同学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老师带同学上门告状，父亲当着老师面赔礼道歉，但一转身就告诉我：傻孩子，以后对这种坏小子，你专打他屁股，那样老师看不见，也不会伤人，男人应该要善恶分明，要有血性！

我10岁时，父亲已经退休在家，本可享受生活，但父亲比上班还要忙碌。父亲有二大绝学，第一可能是做过行贩、卖过水产的原因，父亲对数字特别敏感。因而退休后市场里做水产的经营户老叫我父亲去帮忙，当经营户刚称完重量，几元几毛几分老爸如数家珍，这速度完胜当时的算盘。第二是老爸做过大厂的饮事班长，烧得一手好菜。当时农村婚丧办酒席必请父亲当大厨，而且父亲又事必躬亲，大厨、帮厨一个人统包。经营户和办宴席的主人要给父亲一定报酬，父亲说乡里乡亲的要钱就见外了。于是我家虽没钱，但天天有卖剩的海鲜和宴席剩菜吃，这也算是我儿时最大的幸事之一。

父亲有一个善良的心，由于听不懂普通话，状元与乞丐可能是父亲唯一一个可以深刻理解和体会的地方戏 。那个年代要饭人很多，到我家来要饭，父亲总会说你坐下和我们一起吃。母亲反对，父亲说人家今天落难，明天有可能就是状元。由于母亲坚决反对，往往采取折中方案，会把家里最好的菜往乞丐饭碗夹。

老爸退休后喜欢打麻将，而且有时上下午和晚上一天三场，虽然麻将输赢甚少，但那时收入也少，牌友们付不起钱时可以打欠条。我只知道老爸76岁脑血栓躺床上时，手上还有人家欠他的好多欠条，我问父亲这些欠条咋办，老爸也很会调侃：说要藏着，帐不能懒，下辈子得叫他们还。

老爸一生好酒，一天有时要四顿，喝的是普通的加饭酒，但老爸节制极好，每餐三两，雷打不动。老爸晚年时，我工作也出成绩了，当时在局级机关做秘书，算是系统内能写的人物了，基层所也比较相信我，往往帮他们写好材料后，会送上两瓶白酒作为报酬，拿回家给老爸，他说白酒他吃不惯，留着以后可以办大事用。有一次，单位10来个同事到我家聚会，喝的全是白酒，老爸也不例外。喝好以后，老爸就说了一句，这白酒真好喝！

这次喝酒后不久，父亲得了脑血栓，躺床二年再也沒喝过仼何酒了，直到老爸去世，我在坟头开了一瓶劍南春，慢慢地倒在地上。爸，儿子不孝，对不起你，當我有能力可供俸您喝好酒，吃好菜了，您卻走了，願我們下輩子仍旧是父子，養育之恩只能來世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