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前硝烟浓 方流原创 我的越战记忆之一

徐新南

<p class="ql-block">大战之前硝烟浓</p><p class="ql-block">一一我的越战记忆之一 方流原创</p><p class="ql-block">对越自卫还击战是1979年2月17日打响,其实在这半年多以前,我已感受到大战前的硝烟。</p><p class="ql-block">1978年8月,正在海南军区131师393团政治处当新闻干事的我,被任命为该团一营二连指导员。不久,全团紧急拉动至三亚市的亚龙湾海边。</p><p class="ql-block">这里现在成了著名的旅游度假地,蓝天碧海绿椰金沙,可当时在我眼中就是座人间炼狱。</p><p class="ql-block">后来才知道,我们要从陆上打越南,越南扬言要在海上抢回西沙群岛。南海舰队同我们陆军组成编队死守西沙。我师391团及师砲团已登島,我所在393团为增援梯队,二连为先锋连。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全副武装泅渡一千米的任务。</p><p class="ql-block">我连加强了高射机枪、无后座力反坦克炮、迫击砲和营属重机枪,全连近二百人。旱鸭子有三十几个,我本人就是一个。我大弟弟在六岁时溺亡,所以父母从小不让我玩水。一个月内全体游泳达标,只得拼命练。</p><p class="ql-block">亚龙湾蓝天骄阳喷火,金沙银滩炙烤,唯有椰树给我们些许清凉,沙滩上每班用椰叶支了一个窝棚。最痛苦的是碧海,呛喝了腥涩咸的水还好,最要命的是被晒爆的皮肤,露出粉嫩的肉,经海水浸泡,有如伤口撒盐,痛得钻心。有的兵调皮,脸上爆的皮,撕成一条条不撕断,挂在脸上,像满脸胡须的鬼一般。</p><p class="ql-block">我尽管晒脱了三层皮,海泳还是不过关。好在连长周石来,广东惠东县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游泳训练组织得不错。</p><p class="ql-block">他已33岁,身材开始发福,军事器械却玩不转,而这正又是我的强项。这不只因我才27岁,更因在南昌一中读书时,我有个比我低两届的远房堂哥刘金龙,校体操队台柱。受他影响,我也常去校体育馆吊吊杠子,打打浪。这不仅成了我读书时唯一的锻炼,也为我从军后器械训练准备了几块胸肌和臂肌。</p><p class="ql-block">我替周连长组织器械训练,并带头参加各种火器的训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思想政治工作。战前动员,求战情绪高昂,全连剃了光头,在自己的包袱里留了家庭地址和遗书。可也有一个福建籍的战士突然不见了。三天后,团里通知我抓到了这个兵,并称他交代自己是国民党军特务。审问时他把台湾军队的许多细节讲得生动准确,团里作为重大案件即刻派人去福建调查。原来这个兵入伍前是渔民,常与台军接触,得以熟悉对岸不少细节。他害怕打仗,几次逃跑未成,故假称自己是特务,宁愿押解回乡也无所谓。</p><p class="ql-block">大战前除了怕死的,还有过分恋生的。个别战士及时行乐,与附近黎族姑娘发生性关系。我们驻地是部队废弃的旧营房,海南解放初期,东海岸几乎每隔几十公里,就建有一处营房,以御敌于島之外,后改变防卫方针后撤固守,大批营房成了附近民居或牛圈。黎族本来性野开放,加之姑娘以与大军有染为荣,所以防止发生性意外事件,也成了我政治工作的重大难题。</p><p class="ql-block">现在看来,性压抑历来是军队老大难,我军不能设慰安所,但光靠政治工作是难以真正解决的。试想,近两百个二十岁上下的炽烧着荷尔蒙热血的肉体,还没享受过人生宣泄的欢快,就要面临着死去的可能,这时遇到异性的示好,这要有何等强大的克制力呀!怪不得连队晒被子,几乎每床都布满了“世界地图”。</p><p class="ql-block">问题发现于一个黎族战士向我报告,说附近有姑娘用黎话议论同三班一个战士恋爱。我同几个班长骨干暗中盯稍,并未见异常。但一天深夜,三班长报告那个兵放下蚊帐被子隆起似在入睡,人却不见。我与几个骨干紧急搜寻,终于抓回外出幽会的那个兵。原来在一次看露天电影散场时,军民混杂返回,路过一个沟坎时,他打手电帮一个姑娘照了路,这个姑娘就记住他盯上他了。</p><p class="ql-block">逃兵和性意外,只是硝烟中的插曲。燃烧的激情,胜战的士气,是主旋律。先锋连嗷嗷叫,决死抬好全团这“第一副棺材”。这一是我军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基因使然,二是苦到极至的环境使然。我们每天早上四五点到海边,除中午休息两小时,每天海训暴晒十几个小时。三餐除了饭可吃饱,油水却很少,偶尔杀头猪一餐就全吃光。苦到离死只一步之遥,何惧跨过这一步?</p><p class="ql-block">团里选我连当先锋连,可能与我们两个主官有关。我同周连长,都是团机关下去的,他以前是作战参谋。我俩在机关就吃住在一起,打扑克被脸上贴纸条也是最多的。有时为了不耽误牌局,干脆放个尿桶在牌桌旁。夜深无夜宵,有个干事是湛江海边人,渔民老婆寄来鱿鱼干,大伙儿就找个痰盂用报纸烧烤,我们戏称为“夜半吃死人肉”。</p><p class="ql-block">平时亲密无间,战时更是生死兄弟。周连长老婆是驻地农场的割橡胶工,三个儿女,生活拮据。未来海训前,每月老婆带孩子会来连队一趟,我都会交代杀猪。猪肝外加一个前蹄膀送到连长家。久之,有班长找我投诉不能给连长送肉。我问班长:一头猪有几个肝?他答一个。又问:一个连有几个连长?他答一个。我说一个肝给一个连长,有何不对?!半戏谑半讲理,没人再敢投诉我了。</p><p class="ql-block">海训一个月,我呛了不少海水,终于没过游泳关。正在可能没战死先淹死时,师里下令调我去当新闻干事。周连长杀了头猪全连加餐送我,那晚我俩在共住的连部聊了一夜。谁想这竟成了我俩永诀之时。我调师部后,一直没见过周连长。他不久调到广西一个边境县人武部任副参谋长(正营职),自卫还击开战后,遭越南特工袭击英勇牺牲。他的音容,至今还不时浮现在我脑海。是我对越战最惨痛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