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乔显德</p><p class="ql-block">“秋分”节气刚过,我便想起了这是耩小麦的关键时候,这源于一句谚语:“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适时”。由耩小麦我想起了耧,这可是耩小麦的专用农具。巧合的是,在前些日子回老家的时候,我在老家的平房外厦处发现了一个老的不像样子的耧。这是过去老父亲耩地的心爱之物,曾伴随着老父亲风风雨雨几十年,老父亲与老耧曾多么默契,始终有感情,看来是舍不得扔掉它。从老耧上雕刻出的岁月斑驳,勾起了历历沧桑往事,像电影蒙太奇镜头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叮咚、叮咚”的古老的不变调的耧铃声仿佛响彻在耳畔。</p><p class="ql-block">耧,是过去年代耩小麦等用的唯一农具,一般用毛驴子或牛拉着开沟和播种。耧起源于哪个年代不得而知,据说在汉代就有,盛行于在大集体年代,儿时经常在生产队的饲养棚墙上见到挂着的耧,现在想来,像是一件工艺品。不过,它的造型也确实别致,比其它农具要精致得多。耧前面有两个耧杆,控制着拉耧的牲口,现在记不清有两个还是三个耧腿了,耧腿中间都是空心的,耧腿的下面都是尖尖角,用铁箍起来,为了能扎进地里。在耧腿和耧的扶手中间位置安着一个上大下小的耧斗,漏斗的下端与耧腿相通着,漏斗里有一个小插板,用来控制种子的流量,漏斗边上还栓了一个小铃铛。播种时,铃铛就敲打耧斗,发出清脆响亮、有节奏的“叮咚”声,随着敲打,还能使种子均匀流下,这个过程,仿佛展示着艺术性。</p><p class="ql-block">在众多的农活中,播种是技术含量最高的活计。通常在耧的前面有一个妇女或半大孩子牵着牲口,掌握着牲口的速度和大致方向,庄稼把式则在耧后面扶着耧把手,控制着播种的行距、播种数量、质量和播种的深浅。靠的是对耧“摆动”的幅度和力度大小的控制,这种情形是很难把握的,也很关键,因为播下的是希望的种子,今年播种好不好,关乎明年庄稼收不收。所以说,这不是人人都能干了的活计,大多人干不了。</p><p class="ql-block">父亲当年就是摇耧播种的庄稼把式,他是生产队里的会计,到了小麦播种的关键时候,就被撤下来去播种。因为父亲细心,爱琢磨,他能把种子播的均匀,深浅适度。现在仍能回忆起父亲当年摇耧播种小麦的情景,清晰如昨。那是在生产队场院西边一块宽阔平展的农田里,父亲在后面摇着耧,前面一名妇女牵着一头毛驴,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亦步亦趋,均匀有序地耩着地,看着父亲耩地的架式,就像干一种很严密的技术活一样,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均匀、清脆的“叮咚”声,声声敲心坎。更唤起了我对父亲的敬重,我想,父亲不仅会拨拉算盘珠子,还会摇耧耩地。而且播种的小麦不长时间就见分晓,横平竖直,疏密有致,一片宽阔的田地里葳蕤着父亲的杰作。</p><p class="ql-block">让时光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生产队里原来的牲口、农具都按叫行形式分到了各家各户,父亲别的不要,唯一分到了他心爱的那个耧。记得当时我家在邻村店上后承包了一块责任田,正在播种小麦,我休班回家帮忙。父亲让我牵着牲口,他耩地。这是一块四四方方很大的地,但地不是很平,地自然就难耩,一直不停地干了半上午,才播种了一半。休息的时候,我见父亲累了,就想让他多歇歇,我试着摇耧耩地,父亲一看我笨手笨脚的,不像耩地的架式,就说:“你别耩了,还是我耩吧。”我想,父亲考虑我来家一天半日的也学不会耩地,耩不好地,不仅浪费了麦种,更重要的是影响来年的收成,粮食可是农民的口粮啊!种不好粮食吃什么?</p><p class="ql-block">那次经历使我深深感受到,庄稼活不是谁都能干好的,何况是耩地,没有长时间种地的经验是摇不了耧的。也就是在那次耩地过程中,我对父亲说:“爸爸,我想参加高教自学考试,将来有机会把老婆孩子带出去。”父亲迟疑了片刻说:“都这么个年纪了还学什么?”其实,我当时才二十七八岁,可能在父亲那代人眼里,只有在上学的年龄段才学习,别的时候哪还有学习的?我当时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妻子、女儿户口还在农村,我要加倍学习和工作,争取早日把她们的户口转出来。说实话,我也考虑自己干不了农村活,锄耘耕耩更不在行,别再让渐渐上了年纪的父母跟着操心了。此后没几年,我就为妻子、女儿办理了“农转非”,把地给了弟弟耕种着,都省心了。此后,再少见耧或摇耧耩地的了。回老家偶尔见到摇耧耩地时,我总会细端详一番,我对摇耧的人会肃然起敬,甘拜下风,因我干不了那播种技术活。</p><p class="ql-block">后来,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深入,播种机渐渐取代了耧,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耧远去了,走出了人们的视线。即便在农村里,也很难见到耧了,更难听到那“叮咚、叮咚”的耧铃声了,每每想起,还真有点怀念那耧铃声呢。我想,这也许就是乡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