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烟火钟岚里(6)

伍 看

<p class="ql-block"> 曾 经 的 满 目 绿 花</p> <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前,钟岚里的砖墙,是赭色的;外界闲言钟岚里的人,是白色的;但那忙碌进出钟岚里的人,是绿色的。借用一首军歌的歌词形容,那草绿色,就是“军中绿花”!</p><p class="ql-block"> 图寄思,文载情。建军节将临,谨以此篇献给钟岚里的“军中绿花”。</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1949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旧政府的中央医院,被解放军正式接管,转为华东军区医院。新建的军队医院,欣赏年轻医生的医技与才华,张开双臂欢迎他们加入解放军。</p><p class="ql-block"> 经历了国难动荡,战乱纷繁,生活无着的年轻医生们,又拥有稳定的生活环境,重获施展才华的用武之地。他们的抱负,他们的事业,他们的家庭,伴随着新中国的启航,翻开了新的一章。</p><p class="ql-block"> 1955年,人民解放军实行军衔制。钟岚里的部分父辈,荣幸地被授予校级军官。</p> <p class="ql-block">  曾几何时,草绿色军装一夜间成了最抢眼最时髦的着装,目光所至,满世界都是草绿色,多了,就不为奇了。</p><p class="ql-block"> 但家里角落一隅的手提箱,却让我好奇。趁家人不在,悄悄开箱探奇。只见叠放平整的海蓝色呢质军装上,端放着镶着金边的硬沿大盖帽,金灿灿的肩章,镂空雕花领花,烫金细纹的袖线,如工艺品一般的服式,让我目不转睛。</p><p class="ql-block"> 据说,这是校级军官量身定制的礼服,只有在特定场合按规定穿着。</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你见过爸爸们统一着校官呢制礼服,参加集体活动吗?那天,我在场。</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明朗的黄昏,众爸爸们身穿深海蓝色军官礼服,聚在大门口门房间,神态轻松,微笑交谈,等待着出发参加活动。按规定,参会者可携子女一人。于是几个孩童可一同前往,心中充满兴奋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当大客车缓缓停靠在军人俱乐部体育馆旁,我们被告知暂时要与家长分开,并在专人带领下,登上高高的看台一角安静入座。</p><p class="ql-block"> 不久,宣布大会开始,全场庄严肃穆,突然间,灯火通亮,鼓乐齐鸣,军乐队演奏《人民军队忠于党》作为开场曲,铿锵的旋律,雄壮的节拍,整个声浪从体育馆底部,奔腾而上,环旋回荡,似有掀翻屋顶般的汹涌气势。乐队中金闪闪的号管乐器,在灯光的映衬下,投射出耀眼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主席台对面看台上,正是数百上千的身着深海蓝色校官礼服的合唱团。忽见整个方阵齐刷刷起立,屋顶上的探照灯,投下一柱聚光通亮光团,罩着一位身着礼服的军官,只见他手中金闪闪的指挥棒扬起,方阵顿时爆发出粗犷雄厚的歌声。军官合唱方阵高歌《人民解放军军歌》、《一定要解放台湾》。唱者纵情高亢,豪迈奔放;听者振奋激昂,血脉喷张。</p><p class="ql-block"> 因隔得太远,又是统一着装,尽管瞪大眼睛在方阵中凝视良久,却终未觅见熟悉的脸庞。但我知道,钟岚里的爸爸们,一定在那个方阵里。</p><p class="ql-block"> 散会了,随行的孩子每人领到一份礼品,我领到一袋食品,有小糕点和糖果。邻家女孩领得一小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羹,她说至今还记得那美味。</p> <p class="ql-block">  作为子女,我们不会记得父辈们成功了多少台手术,看好了多少例病人,评了多少奖,得了多少证书,但那海蓝色呢制礼服,那金灿灿的肩章与领花,却是铭刻在我们心间的永久记忆。 </p> <p class="ql-block">  (左为吴公良医生,右为齐续哲医生)</p><p class="ql-block"> 因无法得到他们穿军装的照片,只能在合影中取得他们照片,在缅怀钟岚里的父辈时,怎么可以遗漏这两位享誉全军全国的资深医生呢?</p> <p class="ql-block">(上左是龙哲三医生,上右是詹龙聃医生,下左是陈廷刚医生,下右是陈子达医生)</p> <p class="ql-block">(左起为顾越泉医生、胡康宁医生、黄大斌医生)</p> <p class="ql-block">  ( 左起为许竞斌医生、金昌裕医生、裴政医生 )</p><p class="ql-block"> 三 、</p><p class="ql-block"> 说起金家爸爸——金昌裕医生,我们中大多数人,基本不认识或印象不深。只因为,金爸爸走得太早,我们那时太小。</p><p class="ql-block"> 金爸爸1919年出生于苏州同里古镇。江南水乡养育的温润,医学领地攻坚拔寨的坚韧,奇迹般地融合于他一身。天资聪颖的他,17岁就考入江苏医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后,他先后在解放军苏州100医院、无锡101医院、再往南京82医院、81医院,辗转多处,组建儿科,如拓荒牛,辛勤地耕耘着一片片新天地。</p><p class="ql-block"> 正当事业中天,军官授衔令待颁,金爸爸于1960年10月,因手术发生意外,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 这年,我9岁。</p><p class="ql-block"> 懵懂的我,第一次深切地触碰到生离死别,心生恐惧,不敢深想。突然觉得,生活中并非总是阳光灿烂晴空万里。</p><p class="ql-block"> 认知生老病死的天律,是人生或早或迟的必修课。长辈中最先离世的金爸爸,是让我初尝了与亲人永别的哀愁,也是对我幼小心智的一次启蒙。让我开始对生死奥秘的思考,让我细品着家庭的意义与份量。</p><p class="ql-block"> 我可能记不住每一位爸爸,但我却会永远记住金爸爸。</p> <p class="ql-block">  ( 左为沈威廉医生 右为郑志周医生 )</p> <p class="ql-block">(左起为吴国梁医生、李德馨医生、吴世樵医生 )</p> <p class="ql-block">( 左为刘洪德医生 右为许寿松医生 )</p> <p class="ql-block">( 左为王廷芳医生 右为高贤铭医生 )</p> <p class="ql-block">  原想尽量多搜集父母穿军装的合影,但无奈只搜集到陈伯伯与袁阿姨、黄伯伯与刘阿姨的两张合影。</p><p class="ql-block"> 如能收齐的话,应该可以有近二十张夫妻穿军装的合影照片吧。</p> <p class="ql-block">  旧社会的知识分子,从普通百姓,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穿上绿军装,就是意味着新的身份,新的担当,新的责任,新的荣耀。</p> <p class="ql-block">  他们命运的变迁,是二十世纪中国百年大变之缩影。他们人生的价值,是构建新中国军队医疗大厦之基石。</p> <p class="ql-block"> 四 、</p><p class="ql-block"> 是我们的父辈们,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养我身,传我神,指我路,佑我生。</p><p class="ql-block"> 父辈们军绿色,如细雨润物一般,悄悄地浸润着子女们的底色,成为本分做人,学习上进的元素。尽管在我们成长的关键时刻,有社会动荡原因的裹挟,但在钟岚里二代中,或继承父业,把悬壶济世作为人生职业的追求,或不忘那军绿色的熏染,不负父辈的言传身教,老实做人,本分工作,告慰父辈们。</p> <p class="ql-block">  ( 四位是1940后的哥哥姐姐们。上左:黄德馨;上右:詹国麟;下左:顾蓓蒂;下右:黄德成 )</p> <p class="ql-block"> ( 1940年后的老兵 冯骏 ) </p><p class="ql-block"> 我曾问起冯骏老哥, 你当的是什么兵,他说,种田。我接着问, 最苦是什么。出乎我意料,他回答说,没水洗澡。</p><p class="ql-block"> 于是,有了下面的记叙。 </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冯骏当兵三年,是在离山东即墨几十公里远的沿海滩涂上度过的。除了站岗放哨,就是种植几十亩的田地。</p><p class="ql-block"> 这里,不说劳动的艰辛,单说洗澡问题。这个平时里不足挂齿的事,却成为一生难忘的军营回忆。</p><p class="ql-block"> 连队驻地海滩缺淡水。饮用水靠马车到几十里外去拉。洗漱及洗衣服都是海滩上的咸水。</p><p class="ql-block"> 三年多的军营生活,除第一年在军部造纸厂洗过两次澡之外,就再没洗过热水澡。</p><p class="ql-block"> 冬天可以凑合,夏天下地干活归来,不洗去汗水,那将浑身不自在!唯一的办法是,各班配备一口大缸,从滩涂洼地舀汲咸水,轮流挑满水缸,以备洗涮和擦拭全身。</p><p class="ql-block"> 因白天常有老乡走动,所以脱衣擦身,只能选择值夜班时进行。夜深人静时,就在大水缸边,拎出一桶咸水,穿着短裤,擦拭身上。为不惊醒入眠的战友,一切尽量在悄然无声中进行。</p> <p class="ql-block">  ( 左起: 裴 璐 、项波逸、李可深 )</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强大的遗传基因,不仅反映在身高上,而且蕴藏在运动天赋中。</p><p class="ql-block"> 眉目清秀,身材高挑,10多岁的裴璐被选入中山东路业余少体校学习游泳。</p><p class="ql-block"> 1964年夏,该升初中的她,被南京体育学院捷足先登,“抢”到体院附中。</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的训练中,泳池边走来一群人,其中一位中年女老师,她观看了一会儿,便对旁边人说,这女孩这么好的条件,应该去练跳高。</p><p class="ql-block"> 后来方知,她就是郑凤荣。</p><p class="ql-block"> 不久,裴璐进入省田径队,改练跳高。</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断了正常的训练。1970年,裴璐被分配到原江宁县农机厂,后被南京棉毛纺织厂相中调入该厂。又被南京青年队借调,</p><p class="ql-block"> 1975年,正值各大军区急欲组建女篮,成都、武汉、新疆等各大军区多方派员考察,后纷纷发出邀请,但最终强不过南京部队女篮的近水楼台。</p><p class="ql-block"> 在参加全军运动会的比赛中,因裴璐的上佳表现,又被抽调八一女篮。</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龄增大,裴璐转业到南京体委工作直至退休。 </p><p class="ql-block"> 一路汗水,一路喝彩,一路拼搏,一路青春!</p><p class="ql-block"> 天生我材必有用。半个世纪前,裴璐奶奶曾经是山西省女子师范大学女篮的主力球员,泉下有知的裴奶奶,如能看到186身高的孙女,挥汗驰聘球场,得心应手攻防,奶奶一定会颔首微笑。</p> <p class="ql-block">  ( 左:金 希 右:高思榕 )</p><p class="ql-block"> 金希的“军中绿花”一段时光,与喂养猪联系在一起,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于是,她将那段经历叙述如下。</p><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1969年底,我终于如愿以偿当兵入伍了。 </p><p class="ql-block"> 我被分在安徽蚌埠的解放军第123医院。新兵连集训结束,我被分配到病员食堂,担任炊事班副班长,不久,我能熟练地做大锅饭菜,还学会了做各种面点。 </p><p class="ql-block"> 数月后,我被分往病区担任护理员,并经过“卫生培训班”的培训,开始上护士班了。</p><p class="ql-block"> 后因形势需要,全院实行“野战化”,并科设所。根据规定,各单位必须养猪以保障供应。领导找我谈话说:“组织准备让你去养猪,任务艰巨,相信你一定能完成”。 这样,我从护理员又成了饲养员。</p><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里,寒暑交替,风雨无阻,猪圈就是我的战斗岗位。打猪草、拉饲料(从十几里外酒厂拉酒糟),挑水拌食,打扫猪圈。 </p><p class="ql-block"> 三十头猪养得圆实肥胖,我自己却因重度贫血(血色素3.5克)住进医院。 </p><p class="ql-block"> 我的事情,给我带来了荣誉,同时“五好战士”的事迹登上了《蚌埠日报》和《人民前线报》。</p> <p class="ql-block"> ( 左:陈 健 右:金 碚 )</p> <p class="ql-block">  (左起:黄中平、许建明、王 强 )</p> <p class="ql-block">  ( 左起:许晓斌、冯 强、许建宁 )</p> <p class="ql-block"> ( 左起:高 岩、陈永和 )</p> <p class="ql-block"> ( 高 卫 东 )</p> <p class="ql-block">  许晓斌,1969年入伍,后入军队医学院校学习,毕业留校任教,从八一医院医务处领导的岗位上退休,从军45年。是钟岚里二代中一辈子服务于军队医疗系统的军人。 </p><p class="ql-block"> 当钟岚里二代步入垂老多病之秋,昔日小伙伴患病诊疗中遇到困难时,他总是热心联系,悉心安排,延续着父辈诚实待人的风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 许 氏 二 兄 弟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钟岚里二代中,有一家(邬家)四姐妹兄弟全部入伍当兵的;有一家(蒋家)三子女全当都当兵入伍的;也有兄弟俩都参军,也有独子当兵入伍的。非常遗憾的是,我没能收集到邬家子女当兵入伍的合影照片。只有一张许氏兄弟的军装合影照片为慰。</p><p class="ql-block"> 每一个时代都会赋予荣耀以新的含义。而荣耀之树不论有多少年轮,荣耀永远是荣耀!</p> <p class="ql-block">  ( 2011年秋,“咱当兵的人”摄于沁源茶社)</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结 束 语</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温馨的家庭,给了我们优渥的成长环境,给了我们金色般的童年,给了我们纯厚致良的家教,给了我们遇逆境的人生自信,给了二代小伙伴的邻居发小情缘。</p><p class="ql-block"> 本篇的军装照片,主要选用父亲们的军装照片,是因为在前“美丽的妈妈们”篇中已刊搜集到的部分妈妈们军装照片了,本篇拟不再重复。在父亲们照片中,凡在授衔时着礼服合影中出现的,均不再用单人头像照片了。特此说明。</p><p class="ql-block"> 我们对父辈们的理解与缅怀,是随着年龄不断加深,不断得以升华。在不同的年龄段,我们对父辈的缅怀,会有新的人生感悟。在2022年“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再一次向远行的父辈们致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