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一）

春天

随笔～擒贼（一） 上世纪末，经济动荡，企业经营维艰，欲裁员增效，遂关停并转重组，怏及无数家庭。下岗内退协保；留职停薪，失业拗断…名目繁多，此乃为降低失业人数，提升就业率所发明的新词汇。简言之就是没工作无收入丟饭碗，遂民众生计陷入窘迫。 自古族人饱暖思淫欲，贫寒起盗心。坊间市井，蟊贼猖獗，男盗女娼，沆瀣一气，坑蒙拐骗，盛极一时。 某日，见妻暗啜泣，面似有泪痕。诘之，钱包被窃，内有票面七张计百二十元。付款时方察觉…奈何？自不小心甘认倒霉，惟再取钱购物。然，这心中怏怏不乐，暗自定夺，欲将被窃之钱索回。 翌日晨至菜市场，查看地形态势，进退出路，择一高处，依璧而立，抽烟喝茶，凭高临目，俯视市场，察看盗迹。 约七八点，菜市场里，人头攒动，吆声鼎沸，翁媪妇孺，拎袋挎包，竞相争购时令果蔬，肥鱼活虾，禽蛋海鲜，猪羊牛肉…好一片繁忙景象。 如此凝神聚目，欲从这人流中辨出窃贼，犹如大海捞针，难矣！ 豆腐摊那边一阵骚动，传来惊呼声，有中年妇人大声喧哗，诉说刚买了十块大排，再想买些豆制品钱包就没了，杀千刀的瘪三啊，一家门不得好死，偷老娘的钱去买药吃啊枪毙的…呼天抢地。观者如云询问声，抚慰声，斥骂声，起哄声乱成一团，糟！ 余冷眼旁观巡梭目及处，哪有贼踪，如此三日竟然一无所见！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要捉贼，必谙其道，盗亦有道矣。 越后天值双休日，换了观察点守在入口处，察颜观色，看人如潮涌，络绎不绝…。 一缕浓郁的胭脂香粉味儿随风飘逸，但见来了位半老徐娘，体态丰腴，浓抹艳妆，穿着入时，颈佩項链，腕戴金镯，悬拎手袋，指甲涂得鲜红，兼有戒指数枚…姗姗而来，哦！此等妆扮不似老板，定是富人婆！ 但行处，众目睽睽中，似乎有一眼神游疑不定，身向前行，眼却左顾右盼，余光如炬，死死盯着富婆的手袋。 如何！是贼乎？心神一惊，荡起激灵，拉开三五米距离，疾速尾随其后。 目测此人背影，身形修长，牛仔裤，T恤衫，穿双半新运动鞋倒甚合脚。吾用余光扫索其脸庞，并无特色，平庸苍白，惟细眼淡眉，约莫四旬光景，拎只购物袋，步履轻盈敏捷，人丛中左右逢源，顷刻越过富婆，钻进人丛，而后望出口处遁去。 见此惟有快速跟上，余一路变换妆容，或戴帽冠或佩眼镜。一二百米后，其闪入弄内僻静处，面壁而立假以小解，扔下二只荷包，转身欲走…。 吾疾步趁之拍其肩胛招呼：小王，觅尔多日，有事相求，终得如愿。 彼一时语噎，竟怔怔然不知所措。忽崩出一句，否认得侬…急欲挣脱，溜之大吉。 余暗凝膂力，口中好言安抚，小王别走，有事请你帮忙，若在市场会面，有碍生意。尔若不听，吾在菜场天天粘你，害汝分文不进… 于是将妻钱包被窃事再复述一遍。那贼人的嘴似老虎钳的口，硬着呢！信誓旦旦，表白不是己为，与他无关。 予怒之呵斥，将钱还来！否则押送警署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自古淫贼宵小，秉性柔弱，阴有余阳不足，遇事忍让为多。君不见贼被擒获，抱头卷身，任人打骂，哀哭求饶，诉说家有八十老母，或妻小病重…云云。 此贼故技重演，艺如戏子，忽语哽噎，家有病妻，幼子读书，已拗断，做安保，最低薪酬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吾心生慈悲，一丝怜悯萦绕胸怀竟柔柔的叹道，回去吧，若想在此营生，残疾人，贫困者莫要伸手，欠我的钱分期还吧…。 此后月余，贼子分三次偿清余款。若菜场偶遇，仅是点头而已，此事过了二十余载，恍若隔世。不知此贼现况如何…？ 若非迫于生计，谁愿事下三滥勾当，男盗女娼，不得已而为之，苟且偷生而已。 其实盗亦入三百六十行，始祖柳下跖香火鼎盛，门徒众多，传承数千年矣。但不敌科技发达，微信支付宝的普及，现金淡出市场，想这盗跖的徒孙，宵小，小偷，三只手，瘪三，铳手…也无可奈何的转行失业了。 呜呼！都云世上偷儿无情寡义少信，吾不以为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盗亦有道矣！ 2022年6月19日 涂于普陀区人民医院 肾内科7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