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文 录 哥</b></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长我一岁，我俩是发小，他长得皮肤白皙、身材细高，走路轻盈、声音细柔的像个女孩。</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经常上红山脚下的鱼池里去游泳。有一天，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太阳露出了鲜红的笑脸，我们又去游泳。文录哥像往常一样跳进水里开始狗刨，刨着刨着刨不动了，然后像往常一样往起一站，结果水没头顶。文录哥吓坏了，不停地跳出头来喊救命，我急忙跳进水中把他救出。他呛了好几口水，喘着粗气告诉我别和别人说，忒丢人啦。</p><p class="ql-block"> 读初中的时候，我、文录哥、李排气我们仨是一个班。李排气坐在文录哥的前面，因为总爱放屁获此雅号。文录哥经常被李排气的屁臭的头疼。有一次上地理课，文录哥睡着了，老师叫他几声他都没醒，李排气说看我的！他撅起屁股对着文录哥的脸，憋足了劲咣地一声巨响，文录哥被惊吓的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嘴里喊着哪里打炮？同学们乐翻了。</p><p class="ql-block"> 下一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让我们用惊天动地造句。</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深有感触地说：李排气放了个屁——惊天动地。</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哄堂大笑，有的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李排气鼻子气歪了，要揍他。</p><p class="ql-block"> 被老师制止，老师说：李排气的屁如果这么厉害的话，国家就不用造原子弹了，美帝苏修敢来侵犯，叫李排气去就好使！再说惊天动地那么大的动静，李排气的屁股也受不了哇！这个句子造得太夸张了！大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铁路技工学校，一起参加了铁路工作，都在检修车间当工人。</p><p class="ql-block"> 一个领导的女儿相中了文录哥并嫁给了他，使他进步很快，没两年就担任了我们车间的书记，他想提拔我给他当助手。</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当不了干部。</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不是不知道，我鼻中隔弯曲，鼻子经常出血，哈哈一笑还出血呢，所以说不能当干部，因为当干部就得在众人面前讲话，讲着讲着突然鼻子流血，太丢人。</p><p class="ql-block"> 看我挺坚定，他说瞎了你的才了，你文的武的都比我强，就是太谦虚。</p><p class="ql-block"> 一天，因为违纪被扣了20元奖金的李排气来找文录哥算账，说他不讲同学情面，没给他说好话，你无情，休怪老子无义！说着，竟蛮横地将文录哥压在屁股底下，并对着文录哥的脸咣咣地放了几个响屁。文录哥虽然也竭力反抗，但效果不明显，只能变了声地惨叫。我闻声赶到，一弯腰把那李排气揪起，一个大背把他摔得跪地求饶。</p><p class="ql-block"> 不久，文录哥被调到段上当宣传委员去了。我说到了段上不和基层这帮人接触了，麻烦会少些。</p><p class="ql-block"> 他苦笑着说但愿如此。</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主抓全段的宣传工作，自然要经常召集各车间、领工区的宣传报道员们来开会，而这些宣传报道员们无疑都是各车间的才子，文字功夫自然不弱。有一次他给大家讲话，因为他是脱稿讲的，有些词语没用好，比如说他引用了一个歇后语，叫蝲蝲蛄钻秫秸不是那个虫鸟。结果他把后半句忘了，脸憋的通红，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造成了冷场，被秀才们拍了巴掌。其实忘了也不要紧，改说平常的普通话就行了，文录哥不善此道。还有，摄影他说成镊影，功亏一篑他说成功亏一贵。被才子们抓住了话把，暗讽、讥笑，并送他个绰号：镊影先生，很快全段都传开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不到40岁两鬓就已经染霜，眼角的皱纹也明显比同龄人多，眼神也显得浑浊和疲惫。他请我喝酒，他挺苦闷，说段里的宣传工作比车间的事情还要难搞，这帮秀才们肚子里全是坏水儿,整天琢磨人儿，还给我起个外号叫镊影先生，你说我就说错一个字儿，至于这么搞我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事你知道吧？</p><p class="ql-block"> 我暗止住笑，心说谁不知道啊，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我提醒他：你要觉得嘴说不把准，以后讲话照本宣科，照着念肯定错不了。</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干杯！</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文录哥当上了段上的副书记，讲话稿是秘书给写的，他要在近千人的大会上作报告。他记住我的话，照本宣科，一句话都不发挥，但还是出问题了，出在他太照本宣科，太一丝不苟上了。因为他不仅把该念的念了，把不该念的、包括括弧里面的停顿一下，此时应该有掌声也念了出来，引起了哄堂大笑！他目瞪口呆，又仔细地看了看稿子，对着麦克风问大家，我没念错呀，你们为什么笑呢？大家笑得更厉害了，有的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文录哥蒙了，两只大大的眼睛显得非常的迷茫、恐惧、无助，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鼻尖往下滴答。下面有吹口哨的，喊镊影先生的，喝倒彩的不绝于耳，文录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住进了医院。他问我这次是不是丢人丢大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念稿子念秃噜了嘴儿，谁吃饭还不掉两个饭粒儿？没啥事儿，别太放在心上，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呢。</p><p class="ql-block">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不适合当官儿，耐于面子硬撑着。我要是安安心心的当我的电工，哪有这些糟心事，人哪，都是被虚名所累。说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p><p class="ql-block"> 年底，上级领导下来考核段级领导干部，其中一项是民主评议。文录哥的分数因为念错稿子导致威信大幅度下降，竟被评为倒数第一，被领导严厉批评。</p><p class="ql-block"> 文录哥又住进了医院，时间不长就去世了，文录哥死于脑干大面积出血。</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b0ls0i2?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刘贵赓短小说选集（107）</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