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九六九年底,我走进部队那年十六岁多点。</p><p class="ql-block"> 按现代社会习惯,十六岁正是被宠成宝的阶段,别说外出混生活,恐怕丁大点事父母全都包办了。</p><p class="ql-block"> 可偏偏我去的部队,不是招兵时说的武汉空军地勤,而是空军工程兵,说白了,就是开山炸石建飞机隐蔽洞修机场。</p><p class="ql-block"> 到了部队,看着成片的机械设备,和下班老兵晾在晒衣架上沾满油污的工服,新战士们接受不了现实,有的报病要去住院,有的拒绝参加新兵活动,有的更直白,要求退兵回家。</p><p class="ql-block"> 那阵子我脑子没那么活泛,反正己经来了,总不能当逃兵吧!</p><p class="ql-block"> 图片为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建设的湖北钟祥机场</p> <p class="ql-block"> 这是空军工程兵第六总队二大队所在驻地,部队主要任务,是打通位于湖北钟祥县的一座青龙山修建飞机隐蔽洞,然后建军用机场。</p><p class="ql-block"> 工程兵的工作条件相当艰苦,而且极具危险性。记得第一次跟老兵进工地,一个老兵凑近耳朵小声对我说,进了山洞机灵点,要是有小石子掉在安全帽上,啥都别管赶紧跑,因为那有可能是塌方的前兆。</p><p class="ql-block"> 实际情况正如老兵说的,一次我们正在洞口接班,道洞里有人冲出来大喊,“塌方了,快救人!” 我们放下手上工具冲进洞里,道洞很长,快到作业面时,见到被砸伤往外抬的伤员,他们边抬边喊,“快,里边还有人!”,我见两人抬着一个伤员,半抬半拖很吃力,赶快过去帮忙。这是一个伤的很重的伤员,胳膊断成九十度,身上多处淌着血,己经没有意识,这是我第一次见着这种场面,手上身上很快沾了很多血,我们顾不上那么多,小跑着把伤员送上洞口的救护车。</p><p class="ql-block"> 那次塌方砸伤五人,两人遇难。</p><p class="ql-block"> 在施工区不远山坡上,有一片不大的墓地,那儿埋着施工中牺牲的战友。事故猛如虎,在突出政治和备战备荒年代,施工进度永远高于一切。</p><p class="ql-block">图片为钟祥机场飞机隐蔽洞,现已荒废</p> <p class="ql-block"> 在山沟里修建飞机隐蔽洞,主要手段就是爆破,开山炸石道洞掘进都离不开它。</p><p class="ql-block"> 一次,我们排正在道洞口进行交接班,突然对面山上响起爆破声,瞬间眼前腾起黑压压一片爆炸产生的飞石,铺天盖地压过来,排长见势不好,大喊一声“快躲!”大家以极快速度,就势把身旁的矿斗车翻扣过来,赶忙将半个身子钻进去,听着耳边落石产生的呼啸声,和噼噼叭叭砸在地上和矿斗车上的砰砰声,侥幸没人伤亡。事后得知,这是一次通知过的爆破,而我们排却没得到任何消息。</p><p class="ql-block"> 道洞施工作业面环镜相当恶劣,爆破产生的烟尘浓度极高,一米开外便己模糊不清。唯一的排风系统,是从洞外通过一米直径软管,用风机向作业面送风。为了抢时间,当上一班爆破刚结束,战友们便推着矿斗车,冲进作业面用铁掀,一掀一掀装车出碴。不一会儿,口罩四周便在脸上留下一层厚厚的白色粉尘痕迹。</p><p class="ql-block"> 道洞掘进是品字形,上面洞口碴石必须倒在下面洞口矿斗车里,再运出洞外。倒运过程非常盲目,上层向下倒碴,要么偏了,撒了一地还得二次装车,费工费力。要么底下车子装满了,上面道洞在隆隆施工声的影响下,听不见看不到,凭感觉往下倒,非常糟糕。于是我找来木板,用扒钉制成喇叭状,小口对着矿斗车,再用一根绳子绑在喇叭口上沿,当碴倒满了便晃动绳子,上面倒碴的人便停止倒碴,效果非常好,也大大提高了效率。</p><p class="ql-block"> 随着道洞掘进加深,从作业面到倒碴点,往返便是三四公里。矿斗车一车配一个人,装多半吨碴石,靠人推,非常耗体力。我征得班长同意,将两条轨道分为往返,在作业面和倒碴点装上道叉,利用枕木把导轨调成千分之五坡度,出车时只需推上二三十米,便跳上车,一直可冲到倒碴点。返回时,倒碴人主动调整道叉,均匀分布倾倒碴石,省力快捷,大大提高效率。</p><p class="ql-block"> 连队把我们的作法推广到大队,大队推广到总队,为此,空军报记者还专门来工地采访,当时很是炫耀了一把。</p> <p class="ql-block"> 连队的故事很多,一叶知秋。</p><p class="ql-block"> 幸运之神总是悄悄眷顾那些不经意的人,当连队通知我,被选送去北京空军学院学习,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傻傻地对指导员说,“我不去!”</p><p class="ql-block"> 要离开生活了一年半的连队,真有点舍不得,虽然战友之间算不上生死之交,但大家团结协作,相互支援结下的友谊情如兄弟。尤其是班长林泽文,以福建农村人那种特有的憨厚,在施工中给了我许多生活上的关照,创造了不少条件,让我有机会去实践施工中的一些创新作法。</p><p class="ql-block"> 离开连队那天,昔日同吃同住同施工的战友,围着我饱含羡慕的目光来送行。指导员焦广顺,“到北京給这儿来信,你是连队走出去的第一个!”说完他的眼圈红了。在连长“好好学,别给连队丢脸”的嘱咐声中,我坐上三轮摩托车离开连队,离开永远牵挂的那些战友。</p><p class="ql-block">图片为接受在党五十年纪念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