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深处有人家

妥儿

<p class="ql-block">  今天,妈妈动用了冰箱里的库存——冷冻的槐花,包了饺子。那槐花是春天时我在街头买的,妈妈把吃剩的焯了水,冻在了冰箱里。吃槐花的时节已过,现在吃起来是格外的美味,连最挑食的女儿也直呼好吃。妈妈却又忍不住说起她那句嘴边的话:“现在连吃个槐花也要掏钱买,以前我们可是住在槐花窝里呀!”</p><p class="ql-block"> 是的,以前我们就住在槐花窝里。妈妈的话,把我的思绪又勾回了那个“槐花窝”。</p><p class="ql-block"> 那是我的家。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本来就已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而我的家,又在这个小山村里最偏僻的地方。父亲是个爱静的人,当年成家后在远离乡邻的小山坳里建了房屋,落脚住下。因为槐树宜活,木料坚实耐用,父亲在房前屋后都种上了槐树。为了固沙护路,在开辟出的那条通往村里的小路旁,也种上了槐树。</p><p class="ql-block"> 这些槐树,生命力极强。根能繁殖,种子也能繁殖。所以父亲种下的槐树,家族日渐兴旺。父亲很爱这些槐树,每次大雨过后,都要夹把铲子,四处看看,哪一棵被冲歪了,就扶正,给它赔上土。有了这样的优待,它们就长得更加卖力。等到我上小学时,我家已在槐林深处。</p><p class="ql-block"> 夏天,这里槐木阴阴,群鸟啼啭。另有小河流水,清音潺潺,早晚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我们的小家,实在是幽僻清凉,美可入画。</p> <p class="ql-block">  然而夏天的景色虽美,却远不及春天繁盛。这里一年的盛景,在清明前后——槐花盛开的时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农历三月,槐树的绿叶间长出来一串串绿色的花苞,起初时碎碎小小,但很快鼓胀起来,没两天就裂开绿色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花瓣。那花瓣两片张开,中间是花蕊,就像一个展开翅膀的白蝴蝶。那花瓣很美,就是太小了,太不起眼。可是几十个花瓣挂满一串,数不尽的花串挂满一树,那就任谁也要注目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小山上往下望,我们的小屋已淹没在雪白的花海里,只有偶尔传出母亲的呼唤,才知此处有人家。那雪白又连成一条飘带,按着小路的形状,飘向外边的村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槐花特有着淡淡的优雅的甜香,非桂非兰,却是农家人的最爱。花开时节,我们家就浸在这甜香里。蜜蜂远道寻香而来,在树上树下嗡嗡地闹着,忙成一团。蝴蝶也飞来了,时而在树下翩翩飞舞,时而于花上安静不动,似是流连在这美景中。漫步树下,清风徐来,片片花瓣如雪飘落,任谁都会在那份香甜里做起童话般的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槐花不光好看,还好吃。从树上直接摘下一串,撸下花瓣放到嘴里,嚼一嚼已是甘甜可口,齿颊生香。母亲总是提着篮子,拿了竹竿镰刀,带着我们几个“小兵”去采槐花。采了一筐又一筐,装满一袋又一袋。母亲吩咐我们,去给村子里住的爷爷送去一筐,给常照顾我们的十八奶奶送去一筐,给新结婚的菊花婶送去一袋……收到的人都会说:“住的虽远,可真真妈惦记着我们哩!”甜甜的槐花,联系着最朴素的邻里乡情。</p> <p class="ql-block">  新鲜的槐花,可以做饼,做蒸菜。吃起来甜丝丝的,是别的菜肴绝对没有的美味。吃不完的晒干,过年时做成饺子,又是待客的佳品。待到开春,青黄不接时,拿水泡开,直接炒了吃,甘甜劲道,也是一道美食。我们的生活,一年四季,都浸在槐花的香甜里了。那时我们是槐花深处,最香甜的人家。</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已经离世多年,家里的老屋也早已倒塌。槐花深处的人家,已经不在了。好几年没有回去过,那些槐树,还好吗?还在年年开花吗?</p><p class="ql-block"> 双眼不觉有些朦胧。似乎又看见槐花深处,那个安静的小院,升起袅袅炊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