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记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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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到了曾家生产队安顿好后,先头几天,我们被安排在社员家中吃派饭。轮到的每一家,都很热情好客,都会多准备几个菜,中间会是一点较好的荤菜,肉啊,鱼啊。把我们当客人对待。但我们必竟是上海来的知识青年,做客的礼数,还是懂得一些的。一般不吃摆放中间的荤菜。因为当初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是较低的。我们只在主人再三的邀请劝说下,吃个两三筷!</p><p class="ql-block"> 在这儿,我平生第一次吃了泥鳅。开始,还真不敢下筷。因为我们的老观念,泥鳅很脏,在上海时难得见到,是只能养了好玩,不能吃的。老俵客气地把泥鳅拣到你碗里,不得不吃,吃了后感觉味道还真不错!</p><p class="ql-block"> 以后,我们开始自己烧饭,真正开始了每一天的酱油米醋柴,开始品尝了插队生活的艰辛,其中的酸甜苦辣。</p><p class="ql-block"> 我们烧饭,就得有烧柴。刚开始,大队会派一些山里农民挑一些干柴来。可我们三个男生,没有一点计划。这些柴薪很快就烧完了。而这时的柴薪要去山里,走上几十里山路,去砍伐的。我们4人曾集体去山里砍柴,但只去了这一次。(乐家的9班常同学不堪金同学的欺负,不久就要求调来我处)</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早,天蒙蒙亮,我们4人就带上扁担,砍刀,跟随着砍柴的社员,向深山里出发了。一路上坡,山间小道并不好走。那天,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已是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只得随地坐下憩息。然后爬坡上山砍柴。陈解三同学在砍柴中,不慎被人家砍过留剩的树尖桩刺穿了脚背,顿时鲜血淋漓。这可吓坏了我们。大家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最终好歹止住了流淌的鲜血。砍好的柴,捆扎之后,挑上肩,没走几步,它就散了。真是一筹莫展!幸好碰上了队里的社员从山上下来,帮着我们捆绑紧了柴薪,挑了很少的柴薪回来,人真是又饥又累,精疲力尽。此后,心有余悸,再也不敢有上山砍柴的想法了。但我在若干年后,回忆此事时,还是正能量文学性地作了描述,仅仅作为知青生活的一个念想吧! </p><p class="ql-block">东方欲晓雾蒙蒙,上海知青已爬坡。</p><p class="ql-block">淙淙溪水前路引,啾啾鸟鸣伴我行。</p><p class="ql-block">柴刀挥砍上高山,沪地软语响林间。</p><p class="ql-block">更喜山路陡且险, 人人挑着柴薪归。</p><p class="ql-block"> 而饭要烧。无奈,我们就偷偷地在晚间拿队里的稻草来烧。队长知道后,上门大声责骂,我们才知道稻草是留着的给耕牛冬天的粮草,让我们很是羞愧,丢尽了脸面。</p> <p class="ql-block">  我们又想到后山坡的树林里砍松树枝,又被石溪街属的生产队知悉,来了十几二十多人,说这是他们生产队的封禁林,不能砍伐。现在违反了村规,要搬走我们的行李箱。我们四人无奈,只有蛮干了。手拿柴刀,挡在门口威胁说,“谁敢进屋,就刀劈谁”!总算是吓住了众人。晚上,我们4人到石溪乡属生产队,参加他们的生产队社员大会。协商后,我们保证再不砍树了,社员也允许我们在后坡上扒扒松树针叶烧饭。应该说,那时民风还是纯朴,憨厚的。协商时,有社员说,知青是毛主席派来的,我们不能搬人家的东西。闹大了,影响不好!</p><p class="ql-block"> 这之后,我们就常常靠在山坡后的林子里扒拉树叶树枝等杂柴,应付一下每天的生活。甚至于后来把我们生活的用具,如櫈子,碗厨都拆了,当柴薪烧了。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艰难日子。</p> <p class="ql-block">  生活上亦是十分艰苦。由于田间劳动艰辛,也无力打理菜地。那是要天天挑水施肥浇地的。可我们四人不能齐心协力,坚持天天打理菜地。种的蔬菜都干枯萎了。到了蕃薯叶茂盛时,对门的大娘可怜同情我们,教我们去山上的蕃薯旱地里挑摘蕃薯绿叶当菜吃,并教会我们如何吃!我们按照方法去摘叶,回来烧热开水氽了,加点酱油拌了吃。</p><p class="ql-block"> 1970年春节回队后,我们都从家中带了炒面粉,大玻璃罐装的黄豆肉酱。连吃了几个月。之后见到炒面粉,酱丁就想呕吐,吃厌了。</p><p class="ql-block"> 总之,在队里期间,过的是饱一顿,饿一餐,缺菜少油的苦日子,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这是“双抢”时的情景。上半图犁田抢种晚稻,下半图抢割早稻。 ( 图片为网上照片)</p> <p class="ql-block">  而生产队的劳动,也是我力所不及的,记得,刚下队,去大队部领劳动工具,挑着空畚箕走了几里路,回到住处,就磨被了肩上的皮肤,疼痛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5月是田间管理的日子,天气渐热。那天,艳阳高照,我下田参加拔稗草农活。本来这农活是轻松的,但对我来说,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一,我偶尔低头,就看到蚂蝗吸附在脚背上,身子滾圆,已吸足了我的血。让我吃了一惊。</p><p class="ql-block"> 二,下田后,社员们排成一字形,就一呼隆的下了田。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进度很快。而我却摸不着头绪,更重要的是,我从小就视力差,深度近视眼。1是分不清稻叶与稗草的区别,2是看不清,有时就把稻叶当稗草拔了,人又落在大伙的后面。队长走过来巡视,看到我手中拿着的稻叶,不问青红皂白的叫起来了。"上海佬,你怎么搞的,把稻子拔了!"我一下愣住了,不知所措。边上的社员忙过来帮我,解说这二者的区别。稗草叶中间有一条白线。帮我解了围。我私下轻声说,"真的好谢谢你,没有谁告诉我们怎么拔草呀。"后来,我尽力近处细看,避免拔错。</p><p class="ql-block"> 三,那天,可能是肚饥或是太阳暴晒的关系,劳动不久,我就感觉热汗满脸,胸闷气短,头昏眼花,站立不稳,胃中难受,似要呕吐样的。边上的社员忙说,"你可能中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恰巧,社员们要上田抽袋旱烟,有社员跟队长说了我的事,我蹒跚地回去躺下,只感到浑身酸痛,难受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七月中旬,"双抢"季节到了。这是农事中最艰苦最难熬的时刻,让我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所谓"双抢",就是收割早稻抢种第二季晚稻。一个"抢"字,说明时间的紧迫。我们要与时间赛跑,要在二十天左右,完成收割,犁田,插秧等农活。当时的口号是”不栽8月禾。”因为晚稻过了立秋后,还没插进田里的话,那么收成就会很差,就算插进了,产量也不高的。水稻种植有它的自然生长期,过了这个节点,晚稻生长就会受影响。</p><p class="ql-block"> 在这赤日炎炎,酷暑难耐的季节,我们每天起早摸黑战斗在双抢中。每天清晨三四点钟,队长就来敲门。我们都是要睡觉的年龄,爬不起来。队长就扯着大嗓门,喊道:"上海佬,你们还不起来啊!"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拖着疲惫的脚步,睡眼惺忪地下田干活。此时,天未破晓,借着月光,蹒跚前行在狭窄崎岖的田埂上。我是人生第一次参加割稻。就随着社员的样子,赤脚踩在水田里,弯腰曲背。右手拿着镰刀,左手握紧水稻植杆,用力割下稻杆,随手放在脚边。后面是社员背来的禾桶,一般来说有两个社员分立在两旁,弯腰拿起割下的稻束,高高地举起,用力拍打在禾桶的内板上,随后把稻草丢在水田里。周而复始,循环重复这一动作。这样,我们割稻的人,就感到紧迫,弯腰埋头苦干,竭力坚持赶在禾桶的前面。此时,队长走过,大声说道,"上海佬,你怎么搞,稻子放错啦"。可他从没教过我们怎么摆放割下的稻子。事后方知,割下的稻子,应稻杆朝里,稻谷朝外摆放,以方便后面打谷的人。</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朝霞映红了天边,社员们挑着满筐稻谷的担子回来了。我只能挑半筐的担子,佝肩,揺摇晃晃地,身疲力尽地跟在回家队伍的后面。</p><p class="ql-block"> 社员回家吃早饭了,(他们的婆娘不下田,在家烧饭),而我们腰酸背痛,灶台冰冷,哪有早餐啊!刚在床上歇息会儿,队长又嚷嚷着叫出工了。我们只能饿着肚子又下田了。</p><p class="ql-block"> 太阳出来了,晒在头顶,背上。弯着腰,双脚浸在水田里,四周热烘烘的,像是火炉炙烤着。腹中空空,脸庞红通通,流淌着汗水。双手不停地劳作着,腿脚上的蚂蝗,也无力去管它了,任它吸血至滚圆后跌落下去。整个"双抢"时间,我们几个都是身穿一条短裤,赤背赤脚,在骄阳似火的水田里干农活。还经常没柴烧饭,饿着肚子。晚上,有时,还要去参加拔秧劳动,以备第二天早时插秧之需。收工后,我们都疲惫的连脚都没洗,就上床睡着了。那种经历,那种滋味,至今难忘啊!</p><p class="ql-block"> 有次,我割稻时,一不小心,把左手的小指关节割破了,口子很深,可看到伤口里的白筋膜,鲜血淋漓。之后,也沒让我休息。队长安排我拉稻草捆,和大家一起出工。凌晨三四点,天似黑绒布,点缀着稀疏的星星。在黑黝黝的山谷梯田里,四周一片寂静。我孤独一人在水田里干活。把前一天田里的稻草捆拉到田埂上,排成了长长的一列,挤满了田埂上。等待天明后,犁田的社员来翻耕,以便栽下二季稻秧。</p><p class="ql-block"> 在干活间歇,我躺在田埂上,仰望星空,突然想到我上海的爸爸妈妈,他们会想到自己瘦弱的儿子在这无人的山谷水田里,在这天未亮之时,孤苦伶仃的劳作吗?他们知道的话,会多难受啊!我又想到目前的生活,今后的人生,不禁潸然泪下。 </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心里十分憋闷沉重。原来的我可是无忧无虑的啊!</p><p class="ql-block"> 在这期间,落户乐家生产队的金时中(我家不远处的邻居)的弟弟时立从上海来玩。一天到曾家来看我,一见面就叫着我的小名,"你妈妈看到你的话,一定会哭了!"可见我那时的瘦小体弱。记得,我曾到大队部的供销合作社的镑秤上称过,只有70斤左右!</p><p class="ql-block"> 农活最苦,最累的就是这双抢季节了。在这抢收抢种的时候,你不参加,在那种环境之下是不可能的!</p><p class="ql-block"> 这样繁重的劳动,当时算一天加半工。农民劳动一天是10个工分,那年分值7角4分,而我们只有2.8个工分。我们劳动了一年,还倒欠生产队几十元。</p><p class="ql-block"> 我个小体弱,最怕挑担劳动,记得大队盖脱谷机房。我队被派义工,去隔壁松坪大队砖瓦厂挑房瓦。对我来说,那正是辛苦至极,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挑着二十片左右的瓦片担子,顶着烈日,汗水淋漓,上坡,下坡,歇歇停停,佝肩弯背走了近二十里路。遥遥落后于挑瓦的队伍之后。只有一个与我差不多体力的同学陪伴着我。等我们挑担至大队部时,别人早就回队了。我浑身无力,脚酸肩痛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还有,挑公粮去茶亭粮管所,也是疲惫至极,不堪回首了。</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糗事。我们几个同学挑粮走的慢,落在众乡亲的后面。到了粮站,交了公粮后,我们见粮站不远的农科所公路边沿下有片瓜田。天气热,挑了担,我们又渴又饥。其中俩人就下去摘了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吃瓜起来。并随手又摘了几只瓜,爬上路沿,准备带上,让我们没下去的同学尝尝。正当接瓜时,跑来一群人。叫嚷着:“你们敢偷瓜吃!”这在当时,处罚是比较重的,特别是传出去影响也很不好。我们几人忙说,“是准备找你们来买的,”并马上把瓜递给来人,说:“你们称一称,我们付钱。”对方其中有一人说,“哪有我们不在,你就摘瓜吃的,就是想偷瓜!”不知道哪位同学思路敏捷,巧妙地回答说,“我们上海是这样的,可以尝尝味道,再买的。”那些人似信非信,疑惑地看着我们。我们也就顺势地下了台,离开了那里。</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时收割时打谷情景。 (网络照片)</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生活的曾家民宅。</p> <p class="ql-block">当年我的曾家生产队记工簿内页。不记工分,只记天数。因为队里只给我们评了2.8工分一日。为此,县领导周文高下队检查时,特地找队长谈话,说:“人家上海知青不干活,光晒太阳也值这点工分吧”?自此,队长不给我们记工分,只记天数。</p> <p class="ql-block">  在对曾家插队生活的回忆时,我曾作小诗感慨:</p><p class="ql-block"> 上山下乡赴曾家,落户经年梦忆长。</p><p class="ql-block"> 少油少柴寻常事,半饥半食伴时光。</p><p class="ql-block"> 辛劳最是双抢时,春播秋收亦难忘。</p><p class="ql-block"> 饱经沧桑鬓边白,一声叹息稻谷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