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高维茨(Govetts )崖瀑

老夫子

文:老夫子图:老夫子编辑:老夫子 访高维茨崖瀑是吃早餐时决定的。高维茨崖观景台三年前去过，那次适逢连月大旱，从崖顶远望，瀑流细弱，宛如游丝，使转头奔更远的圣道岩去了。当时想留待水丰季节再去谷底观瀑。近日悉尼多雨，何不补上这个遗憾？一个人出行的好处是说走就走，不用商量。双肩背包里有老三件:车卡，口罩，毛巾，再配一瓶热水，两只橙子，三块面包，戴顶遮阳帽，即可出发。从西草地站转Parramatta站，上了去Lithgow的火车。在车上给家人发了短信:我去蓝山玩，不吃中午饭。 110公里山路，火车走了近2小时到达蓝山海拔最高的小镇布莱克希思(Blackheath，英语意为黑色荒地)。下车后徒步40分钟即到高维茨观景台。这里是蓝山世界自然文化遗产的核心地区，进化论缔造者达尔文1938年曾到此考察过。观景台高居临下，垂直的陡壁下就是桉林莽莽苍苍的高洛斯大狭谷，我要拜访的GOVETTS LEAP瀑布在右边，远远可见白练悬挂壁上，水势丰盈，知道来的正是时候。 观景台多次来过，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不作逗留，即从左侧崖口往峡谷下走。乱石台阶，盘曲迂回，虽然是very hard级难度，有些陡峭，但对走惯山野的人并无大碍，很快就到了下一级观景平台。蓝山遗产中心介绍画页的这幅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麻烦来了！平台右侧下峡谷的小路口被一副硕大的铁网栅栏封住了。一白色告示牌上写着:由于火势很猛，步道受到严重破坏，因此无法进入峡谷。这项关闭措施将在2020年继续维持。 正埋怨着，忽然发现铁栅旁边围栏不高，花点气力，或可翻越出去？这就是当独行侠的好处了。可以自行冒险，不用与人商量，不会惹人牵挂。如果有伴同行，百分之百不会赞同翻栏越界的。栏外无人行痕迹就是明证。 ″古稀跋涉缘何尔？一种童年草莽心。"也许是性格中的冒险因子激活了，既然来了，就翻出去试试！其实翻越铁栅难度不大，但栅外是百丈悬崖，得小心翼翼抓住铁管一步步挪回路阶，有点惊悚。好在老夫不太畏高。 回到小路上，信步下行，忽然脚下一滑，忙抓住崖边芒草不致倒下。才发现这崎岖小径已不是三年前的模样，现在其实真不适合行走。悬崖山路荒弃两年多，无人行走，这个夏季雨水充沛，很多石阶长出苔藓藻毛，已变得非常潮湿潺滑，仄径右侧是高崖，左侧是深壑，每一步存在风险。走，还是回头？我还真不主张人们越界冒险。 可是老夫已年届七十又四，如果不趁现在还走得动时到崖瀑前一看，等到动不了时还有机会吗？谁知道它猴年马月才启封？首先得把鞋处理好。我穿的是平底帆布鞋，无防滑功能，湿了更是累赘。为隐妥计，决定脱下藏在路旁草丛中，待返回再穿上。 赤足上路。连月雨水，右侧悬崖顶上滴滴答答，有的路段成了水帘洞，崖水把衣服滴得沁凉沁凉的。有的路旁野草疯长，把原本狭窄的羊肠小径封得严严实实，要找一根树枝当拐杖拨开前行。 有的凹处泥水混着腐叶残枝，一脚踩下没上小腿，拔起来沾满黑浆。更有一段路面塌方，原有的护栏崩毁，只有一个巴掌宽的石块可以落脚，而左侧是看不见底的峡谷，一失手滑足，人就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人类社会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水声就在不远处，却不敢抬头看景。并不燥热，却汗湿衣襟，不知是疲累的还是紧张所致。把干毛巾塞进后背，手脚并用，连攀带爬，身体退化为类人猿，脑袋却在不停运转: 也许我太倒运，命运之神老是变着法儿折腾着我。也许仅为看一眼丰水期的崖瀑付出太多不值得，也许是太容易心血来潮的性格造成我生旅的狼狈。也许我这个年纪不应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也许为此去翻越禁区冒这种风险受这等辛累不大划算…… 其实生命的本质就是你的所有经历，生命的丰富性不仅是富足和悠闲，也是疲累和奔波，也许后者留在你旅程的记忆中会更生动更有回甘味。……更何况，那幅瑰丽得让人魂牵梦绕的风光就在脚下面，那条纷纷扬扬的洁白的崖瀑就在眼前飘荡…… 胡思乱想间，渐渐觉得清凉起来，原来已经挪到了瀑布脚下。一大堆不知多少年前从高空崩塌下来的砂岩石横七竖八垒在眼前。 飞沫扑面，水声哗啦，流泉从乱石隙间钻出来，清冽可鉴。谷底的树木茂密郁葱，遮住了视线。从树荫下走出来，抬头仰望，但见如刀削过的悬崖森严壁垒直耸云天，60多米高的崖顶凹陷处，一股雪白的瀑流凌空飞出，却并非脱缰而下自由落体，织成一整幅白布，而是像一摞摞的棉花团从半天飘落，洋洋洒洒，前赴后继。 因落差太大，从下往上望，仿佛顶上降速较慢，越往下就越快，到谷底突然加速，大雨连珠，冰晶敲石，碎花四溅。然后钻入崩石缝中汇成涧溪，流向森林更深处，不知所终。 正欣赏间，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将偌大瀑布拦腰吹成弓形，弯向左侧崖腰；俄顷风力加大，弯弓折断，分成各具特色的两段，上半段白龙飞舞，翻滚腾升，下半段如烟如雾，弥漫飘摇。一时漫谷水汽氤氲，洋洋洒洒。 老夫年逾古稀，喜欢观山鉴水，累计阅瀑无数，如海外的尼亚加拉瀑布，伊瓜苏瀑布，国内的黃河壶口瀑布，黄果树瀑布等，那些浩瀚恣肆的水声至今常在耳边回响。与它的相比，高维茨崖瀑只能算作涓涓细流。然而因环境荒凉，险崖陡峭，峡风吹云，水龙旋腰，此处却蕴含着另一种神奇。崖顶忽然云开烟散，阳光过处，绽出一片妖艳的彩虹。对着这般图景，不禁脱下帽子，昂起头高喊一声以示敬意。一路下来的担惊受怕，手酸腿软，都值了！ 水汽把两侧崖壁濡得湿漉漉的，造成高维茨悬崖的独特生态。通常的悬崖砂岩因干燥坚硬，寸草不长，多呈紫褐色，而这里崖壁长年水汽弥漫，乘风而来的植物种子得以发芽生根，抽叶开花，使这片陡崖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蓝山空中花园之称谓由此而来。 独自在谷底留连，环观，冥坐，拍照，濯足，喝水，坐在岩石上午餐。这是我一个人的地盘，苍崖耸天，白练悬壁，飞雾浮烟，水声喧哗，山风回韵，湿气清爽，每一分钟都在享受。 掬水洗脸时，忽然看见有一红色生物从石头底下缓缓在在游出来，仔细看时，竟是脚姆指大的虾，浑身通红，动作悠闲，似伸手可捉。或许是淡水小龙虾？生命以这种特殊形态在这深谷中繁衍着，不知当年达尔文来考察物种是否发现它？ 使我离开瀑布往回走的原因不是衣衫湿冷，而是手机没电了。往上走好像比下来还放胆些，一是因为上行可攀援草木不易滑倒，二是已走过一趟知道安全要素。待到翻越封路铁栅时，又有老外在平台观光。一老者惊讶地问:你从下面上来？一个人？我点点头。老头拳头一握:Brave man！我请他帮我与远方的悬崖瀑布合照一张，这是此行唯一的本人照片。 作者简介程立达，网名老夫子，广东高州人，66届，77级，退休后客居悉尼，是竹韵汉诗协会会员，悉尼诗词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