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与九华山的不解之缘

九子山樵

500多年前，阳明先生为什么和九华山结缘？可能与他的志向有关，王阳明5岁开始说话，11岁时，他的父亲王华考中状元，在北京供职，他才随祖父来到北京，次年在书馆就读。一日他询问私塾老师：“何谓天下第一等事？”老师答曰：“第一等事必然是好好读书，求取功名。”王阳明却摇头道：“我看，这天下第一等事乃是做圣贤！”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小孩的无忌童言，但王阳明却是当真的。他从小就确立了以“读书做圣人”为“人生第一等事”的志向。此后他开始苦苦钻研圣贤之道——七日格竹，婚夜访道，九华寻仙……这些看似痴傻的行径，却都证明了王阳明对于成圣志向的执著。

王阳明（1472-1529年）原名云，后改名守仁，字伯安，浙江余姚人，后迁居浙江绍兴。是中国儒学界的泰斗之一，是明代最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和心学的集大成者，也是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的伟人，大圣人。他历经仕途坎坷、人生磨难、世间冷暖，曾一度痛苦绝望、不能自拔，却从中国最传统的儒、释、道典籍中汲取了强大力量，充实自我，最终升华提炼，创立心学一派。他创立了心学，人称“阳明禅”，自号“阳明子”，所以人称“阳明先生”。

（天台正顶）

明·弘治十五年（1502）初春，王阳明在任刑部清吏司时，奉命审录江北，办完事后绕道上九华山游览。他从大通乘船至铜埠（今童埠），过茅坦、钱家陇，经低岭庵到五溪，然后再到柯村，住宿柯秀才家。柯秀才即柯崧林，柯乔的父亲，青阳九都人。正德五年岁贡，任武义训导。以子乔贵，敕封文林郎贵州监察御史。这时柯乔只有6岁。柯秀才和妻子罗氏热情接待王阳明。为感谢柯秀才的热情招待，王阳明为柯家一幅梅竹图题诗“书梅竹小画，寒倚春宵碧玉杖，九华峰顶独归来。柯家华亭深云里，却有梅花伴竹开。”王阳明游九华山，每到一个景点，都要写诗纪念。临别，他又写一首《九华山下宿柯秀才家》相赠，诗云：“蒼崖抱層嶂，翠瀑绕双溪。下有幽人宅，蘿深客到迷。”第二天，他游览无相寺，作《无相寺三首》。阳明先生对无相寺特别感兴趣，两次写下10首宣传无相寺的诗，如《宿无相寺》《重游无相寺次韵四首》《重游无相寺次旧韵》《无相寺金砂泉次韵》等。无相寺，在九华山头陀岭下脚，原是王季文书堂，季文临终前叫来邻僧智瑛，嘱捨之建寺。宋治平元年锡额。王季文，青阳九都人。甘淡泊，轻名利，学业精深，熟谙词章典籍。唐·咸通二年进士，授秘书郎。后移疾归，筑室九华头陀岭下，隐居读书。龙池庵诗僧神颖与其友善，尝相唱和。相传有异人授其九仙飞化之术，日沐龙潭，风雨不失期。著有《九华山诗》，已失传，现在仅有《九华吟》一首。阳明宿无相寺，有寻访王季文遗踪之意，故有“访王生于邃谷、陶金沙之清潦”之句。别无相寺，阳明沿石阶上山。走过一天门，观龙池瀑布，经半宵亭，再到望江亭，最后到达九华街太白祠和化城寺。上山后又遇到连阴雨，阳明在化城寺一住就是十天。

（无相寺）

而立之年的王阳明正处于思想与现实的某种纠结之中。他既坚持作为“人生第一等事”的圣人志向，又苦于无法寻找到通往圣人之道的现实途径。他出入于佛教道教，考察研究仙、释二氏之非，寻找通往“圣人”境界的坦途，这次访道九华，除游览观光外，他还要考察九华山仙、释二教。他上山后住在长生庵内，当家师是实庵和尚，实庵陪他四出游览，寄情于山水之间。有一天，实庵见阳明先生诗性很浓，看到美景就作诗，便请王阳明给他写首诗。王欣然命笔，按照实庵和尚的模样写了一首散曲式的诗：“从来不见光闪闪气象，也不知圆陀陀模样；翠竹黄花、说什么蓬莱方丈。看那地藏王好儿孙，又生个实庵和尚。噫！那些妙处，丹青莫状！”实庵只是一位善于管理的梵僧，不善诗文著述，一经阳明先生题赠，就名重禅林，自此以后引来无数人的寻访。另外，他还为芙蓉阁书写了匾额。明万历《青阳县志》记载：“芙蓉阁在化城寺山门东，僧彿陵建，阳明先生书匾，后毁。能滨重建，宪副陆时雍補书。”除与实庵和彿陵和尚有交往之外，还与道家蔡蓬头、释家地藏洞（堆云洞）僧有交往。蔡蓬头居于东崖，他善谈仙，阳明以礼待之，向其问出世之道，蔡说：“尚未”。阳明摒退左右，引蔡至后亭，再拜请问，蔡说：“尚未。”阳明再三请问，蔡说：“汝后堂后礼虽隆，终不忘官相。”一笑而别。据民国·比丘德森《九华山志》记载，“明地藏洞异僧，弘治十四年，王阳明初游九华，闻地藏洞有异僧，坐卧松毛，不火食，历崖险访之。正熟睡，先生坐抚其足。顷醒曰：路险何得至此。因论最上乘，曰，周濂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后正德中，阳明再至，僧已他适。故先生游化城寺有“会心人远空遗洞，识面僧来不知名。”之叹。阳明这次游览考察之后，回京复命，之后便告病归越，养病于阳明洞中，很可能是受到九华山访道之启发。从出生到弘治十八年（王阳明34岁前，1472-1505年），这一阶段，是王阳明博览群书、广泛吸取不同的思想资源，丰富其思想经历、历练其处事才能的时期。

（九华山化城寺）

（明·万历间刻王阳明碑刻像，今蔵九华山文物馆）

明·正德十五年（1520年），王阳明再游九华山，这次居山一个多月。王阳明第二次游九华山的背景是避张忠、许泰等人诬陷造反之嫌。阳明在《九华山赋》中写道：“吾诚不能同草木而腐朽，又何避乎群喙之呶呶。已矣乎！”王阳明写《九华山赋》时，是平定宁王叛乱，俘获朱宸濠后准备去南京晋谒武宗皇帝，行至芜湖，被张忠、许泰所阻，才折回上九华山的，此时正处蒙冤受屈之中。这次来九华山走的也是水路。他写的诗提供了游踪，如《江上望九华》《泊舟大通山溪诸生闻之有挟册不寻者》《将入九华移舟宿山寺》等。到柯村再次宿柯乔家。柯乔邀同窗好友江学曾、施宗道全程陪同王阳明,相继游览了九华山天柱峰、九子峰、莲花峰、云门峰、列仙峰、真人峰、翠微峰、滴翠峰、双峰、安禅峰、云外诸峰，游玩了百丈潭、垂云涧、七布泉、嘉鱼池、游龙涧、流觞濑、澌澌水，踏过青峭湾、大还岭、西洪岭，探访过金光、三游等岩洞。王阳明在三位弟子陪同下，还在凤凰松下顾盼闵园幽景；寻访费征君、滕子京故居，踏访了赵知微的碧桃岩，凭吊遗迹，发思古之幽情。几乎览尽了九华的奇山秀水。其间，阳明先生还给学生讲授心学，开九华山儒学之先河。柯乔正式拜师于王阳明。王阳明作《双峰遗柯生乔》。为避张忠、许泰等人诬陷造反之嫌，他常在东崖打坐，或与周金和尚论道，扮出世之人的样子，成功化险为夷。后“东崖宴坐”成九华山十景之一。这次创作的作品还有《重游无相寺次韵》四首、《游九华道中》、《登莲花峰》、《重游化城寺》二首、《崖头闲坐漫成》、《送周金和尚》、《有僧坐岩中已三年诗以励吾党》、《题周金和尚偈》、《九华歌并序》、《九华山赋》等。据吴尔端编注的《九华山历代名贤诗文笺注》统计，该书收录的诗词歌赋有867首（篇），作者589人，其中创作最多，名列前茅的是王阳明。据统计，王阳明两游九华山所作诗文已发现的共62件，其中赋1篇，偈1首，赞1首，七绝10首，七律16首，五律11首，五绝14首，古风6篇，谣2首，极大地丰富了九华山文学艺术，为我们留下了极为珍贵的文化艺术遗产。清代周赟编辑《王阳明先生九华诗册》就收录了55首。周称赞他“涉险寻幽，探奇揽胜，出入烟霞，往复流连，歌咏成帙，于九十九峰，爱之深，而玩之熟哉！”又赞：“先生以道学而建奇功，盛德大业，灿著两间，其品谊更出谪仙诗豪上哉。”

（长生庵）

阳明书院，又名“仰止祠”。明嘉靖七年（1528）青阳知县祝增为纪念阳明先生弘治、正德年间两次至九华宴坐，始建化城寺西。书院匾额题“勉志”二字，书院后建“仰止亭”，后芜殁无存。万历年间，青阳知县苏万民、蔡立身重建，并在堂前增建“仰止坊”。“阳明书院”俗称“仰止堂”，阳明先生去世后改为“阳明祠”。乾隆辛丑年，知县叚中律因祠祀荒废，增建阳明祠于青阳县城妙音寺东，有记。同治六年，柯、吴、刘、罗四姓重修九华山阳明祠。见光绪辛卯版《青阳县志》。山上山下两处阳明祠均在抗日战争时期遭破坏。

（东崖禅寺近、远景）

（九华山阳明祠仰止坊）

（柯乔墓志铭碑额）

附注：

1.施宗道，青阳十六都人，嘉靖十三年岁贡。资性颖敏，优于文学。

2.江学曾，青阳四都人，嘉靖二十五年岁贡，任嵊县训导，升新建教谕。少尝师阳明、甘泉二先生，讲学有得，司教江浙，造士有方。

　3.柯乔（1497－1554），字迁之，号双华，青阳县九都人，嘉靖八年（1529）进士，历任行人司行人、翰林院经筵侍讲、  贵州道监察御史、直隶永平府推官、户部主事迁员外郞、湖广按察史佥事、荆西道佥宪、福建布政司参议、福建按察使副使、巡海道副使等职。

著有《九华山诗集》二卷。 他是王守仁和明代哲学家、教育家、书法家湛若水（字元明，号甘泉）的得意门生，是“阳明学”的践行者。

（柯乔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