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马兰

李广福－铁岭1976

你位于戈壁深处，与天山为邻，和楼兰相伴。莽莽瀚海，落日长河，大漠孤烟！马兰！你是个光荣的名字，老兵以你自豪，祖国更为你骄傲！从士兵到将军，平沙莽莽黄入天，英雄埋名多少年！“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马兰精神激励多少代我们马兰人！ 《马兰谣》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在老兵昏花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逝去的年代……为了远离铁蹄硝烟，家国白云蓝天，无数个马兰人把宝贵的青春奉献！共和国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核武器上更有马兰人付出的爱…… 一张照片刻录了多少模糊的背影，一分友谊保存了多少战友的深情，一杯苦酒包含了多少难忘的征程！军人，用什么语言把你形容？自从穿上军装，就承担起保家卫国的历史重任和民族的伟大复兴！ 八昼夜的“闷罐车” 成为光荣的“马兰人” 1976年征兵开始，我就积极报名。为表达自己励志报国的誓言，还将《决心书》交给接兵的朱新传指导员。当时，征招的是“特种政治兵”，意味着条件更加严格。当收到入伍通知书时，心中无比的高兴！因为，我终于实现了报国参军的梦想！ 　　这是当时哥哥、姐夫和亲属送我参军的合影（后排右一是我，借的军装） 3月4日，山区县城万人空巷，车水马龙，像过年一样的热闹！敲锣打鼓扭秧歌放鞭炮欢送我们参军入伍。新兵们身穿羊皮军大衣，脚蹬羊毛“大头鞋”，头戴“羊剪绒”棉帽，拎着提包背着行李依依不舍地告别双亲，登上西去的军列，开始了步入军营的征程。 说是“军列”，实际就是“黑吧溜湫”的“闷罐车”。这种闷罐车厢里只有烧煤的铁炉子取暖烧水。没有电灯，晚上就悬挂一盏昏暗的小马灯。我们把行李铺在草席上，盖上被子皮大衣，俩人脚对脚的合衣而睡。车厢的两侧都有一个双向开的大拉门。两扇车门用一条铁链子挂扣着，行车时只能打开30多公分，用作通风采光。同时也是在闷罐车里唯一能解小手方便的地方。而要是“解大号”，就得憋着等待火车进站。当然，如果胃肠不好那可就麻烦啦！ 记得有个新兵晚上“闹肚子”，就想上厕所。可是，快半夜了火车也没有停的意思，“呼嗤呼嗤”一个劲地跑。急得他提着裤子猫腰来回遛。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我和另一人就在车门两侧拽着他，总算艰难地解决了！深更半夜在疾驰的火车上发生这一幕，现在想想实在是又心酸又搞笑啊！ 吃在兵站。为解决新兵吃饭问题，国家早在列车行进的沿途设立军供站。每到一处，都以班为单位，由副班长领人排队去打饭。回来以后，大家原地围成一圈盛汤拿着馒头站着就吃。都是年轻人又饥肠辘辘的，一菜一饭就“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不一会都消灭了。要是没有兵站，只能是两个凉馒头，就一口水解决一顿。 穿过河西走廊，又翻过祁连山。沿着古丝绸之路，军列跃过嘉峪关… 历经八个昼夜，军列停靠在新疆的吐鲁番站。以前在课本里学过吐鲁番是“盆地”，谁知这里荒凉至极如登上月球一般！ 那天刚刚亮，大家下了火车，点名、分组后又爬上“大解放”。过托克逊，翻天山，扬起的沙尘落得大家蓬头灰面，只露出白牙和“扑闪扑闪”的双眼。 汽车在翻跃天山的路上颠簸了一整天。傍晚时，我们总算到达部队，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怎么也找不着的地方～马兰！ 我们316团新兵5连驻地在东村，与马兰相距几公里远。营区是沙石的土路，破旧的营房，只有一个二层楼是团部。四周盐碱地没长几颗树，满眼的苍凉，遍地的尘土…… 据说核武器试验基地以马兰为中心相距十几公里，是因为“冷战”时期“苏修”亡我之心不死，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扬言要对我进行核打击“做外科手术”，一时间核战争乌云密布。毛泽东主席提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山、散”的人民战争思想。因此，部队住在山里的多，驻地分散。 经过部队时日的思想政治教育，大家了解了马兰，也逐渐爱上马了兰：马兰是座“部队城”。始建于1958年。它是一座为核武器试验场而建的小城。从邮局银行，到商店照相馆，后勤服务设施“五脏俱全。”在这工作的除了军人就是在编的“军工”。 马兰是座“保密城”。地图上没有它，代号是“8023”，通信地址是“永红”。人人签订保密书，“上不传父母，下不对妻儿。”多少人隐姓埋名去奉献！通信邮包都要监控查验！ 马兰是座“荣誉城”。从士兵到将军，当年为了核试验，昼夜兼程去加班，将士们表决心立誓言，“不破楼兰终不还”！许多“两弹一星”的功臣在这里诞生和涌现！ 　　严格集训力争早日成为合格的“革命军人” 新兵入伍第一课，就是进行政治学习和严格的队列训练。“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班长大声地给我们喊口令，纠正动作不厌其烦！ 尽管条件艰苦，训练累得的腰酸腿疼，但是大家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逐渐摆脱了寂寞和心烦，明确了肩上的责任与重担，更加刻苦地投入到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 在军政训练的同时，部队组织文化娱乐活动，高唱革命歌曲，不断提高大家的政治觉悟，树立爱戈壁爱马兰，献身国防科技事业的理想和信念…… 这是入伍后，我在部队的第一张戎装照。那是个星期天，请假从东村步行几公里，在马兰俱乐部前的留影。我把这张像片邮到家，别提内心多激动！信中告诉年迈的老妈妈，部队这样那么的条件好…唯恐相距万里的白发亲娘想儿睡不着… 我们的新兵班。前排左起：王树江、李广福、姚振军、尹忠山、吴昭路、于加刚、徐忠强后排左起：姚明俊、魏长发、周江、李长江、田崇俊、【曾庆良】 1976年4月25日，经过考试考核，圆满结束了新兵集训，我依依不舍和老班长王自生（上图原安装连73年河南籍）合影留念。2017年（下图），借旅游之机我到南阳看望了老班长。40年的牵挂，40年的盼望！无情岁月催人老，当年的帅小伙，如今我们两鬓白如霜。 与老排长合影。前排左一老排长王祥贵（原警通连排长68年河北籍）。右一冯德利。后排左起李长江、王飞武、李广福 刻苦钻研成为光荣的马兰“电影人” 1976年7月，因为工作需要我从警通连调到团机关政治处电影组。在组长王俊恒（68年河北籍）、【单东红】（73年河南籍）、孙先海（73年河南籍）、王俊涛（75年陕西籍）的指导下学习电影放映。老组长王俊恒言传身教在作放映前的准备。 316团政治处合影（1977年）后排左起：宣传干事张远忠、干事贾英、干部干事王大明、保卫干事郝玉书、宣传干事王俊恒、电影组孙先海、单东红、中排左起：保卫股于股长、宣传股谭股长、组织股李股长、政治处迟主任、宣传干事付元亮、秘书张保存前排左起：电影组王俊涛、丁俊杰、高海洋、宣传干事梁建军、组织干事郭富文、干部干事刘国璋 那时是在极其艰苦条件下进行的核试验。战友们与沙漠为伍，与戈壁为伴！喝咸水，住帐篷，吃干粮！通讯交通不畅，报纸变成了“周报”，“七个管”的超外差式半导体收音机也听不到几个台！ 有的战士服役期间都在核试验场区埋头苦干；有时服役三年从没见过女生；有的直到退伍复员也没去过马兰。据说场区有个班，长年战斗在第一线。就在军医护士巡诊的那一天，都说头痛请假把“病”看？因此，当时在戈壁滩上看电影，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就是品尝一次“娱乐大餐”和“视觉盛宴”！ 为了早日肩负起服务部队服务基层的重担，在领导和同志们的帮助下，自己努力学习专业理论，对电影放映技术刻苦钻研！ 由于老同志的热情指导和自己的不断努力，业务技术进步很快，短时间就能上机操作放映。 我和先后调来的战友丁俊杰、张殿林、吴明、徐维家等，通过技术考试，都取得了《电影放映员技术证书》，成为电影放映的技术骨干。前起：丁俊杰、李广福、张殿林 电影放映合格证书 每次电影放映前，各个连队都想好好表现，从作风纪律到军事动作拿出真本领，看看谁是“老虎”谁是熊！第一个环节是入场。当各连队到达后，带队的首先向值班首长报告，按照指定位置入场。为体现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都是以“齐步走”的队列入场，尤其是在“放凳子”这个环节上，更能体现作风的优良。有的连队下功夫专门训练这个环节。随着指挥员的口令“准备放凳子！”所有的战士都把“小马扎”拿在右手放在身后。当“放”字口令一出，全连百八十号人，就只听到一个“哐”！“坐下”！“唰”的一声。干净利落，那就叫作一个“震撼”！ 电影放映前第二个环节是各连开始拉歌。拉歌历来是部队的传统。你唱一曲《打靶归来》，我应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警通连唱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去》，马上叫号比邻的机械连。机械连也毫不示弱，战士们各个唱得脸红脖子粗，小脑瓜直晃荡，各个“嗷嗷叫”生怕丢人被人家比下去！ 每次电影放映时，都在正式影片前加映《新闻简报》 那时除了“样板戏”，故事片很少。常常流行顺口溜：“越南电影是飞机大炮（美国侵越）；朝鲜的是连哭带笑（卖花姑娘）；中国就是新闻简报”。 后来粉碎了“四人帮”，许多优秀老影片才解禁面世。 这是和张殿林在东村原316团俱乐部前留影。眼前就是露天电影放映场地。 除了东村本部，我们还担负相距150多公里核实验场区的辛格尔、阳平里气象站、东大山哨所、“五七”煤矿、北山等几个点的放映任务。 从1977年开始，我们电影放映组就长年驻守在辛格尔核试验场区。在高高的竖井塔旁，有一大片帐篷就是营区。 从核试验场区辛格尔，通往这些放映点的几十公里基本上都是”搓衣板”的沙石路，既翻山也过河。“老解放”车最快时速也就60多公里，一遇上坡它就“吭哧吭哧”的像个老牛车。不但时常“抛锚”，甚至自燃失火、水箱开锅也发生过！ 到这些放映点都是晚饭前赶到，放完电影当天不管天黑夜晚，都必须返回来。基本上都是使用解放高箱板大卡车，任务紧急时偶尔也用“北京八座吉普车。” 这是1977年夏天，在辛格尔“2号”井附近营地帐篷里，进行电影放映前检查影片。 帐篷内架在行军床上的广播扩音机。从这里发出部队的作息号令和重要信息…每当东方刚刚黎明，军营的上空就奏响悠扬的起床号声。寒来暑往，风雨不停！在军营，这号声，就是命令！每当号声响起，起床出操、准备上岗…平静的戈壁滩火热的军营，又传出了钻井机械的轰鸣…… 当时，有的电影拷贝数量有限。在时间短的情况下，为了让部队及时看到影片，采取“跑片”的办法。就是在同一个晚上，几个单位同时放映一个影片。每个放映点相差两本，依序进行。这时，部队都安排专车，到上一个放映点等候。当拿到影片后就风驰电掣地往回赶。记得在放映原苏联《解放》这部反映“二战”的片子时，由于它长达6个多小时，快天亮了才演完。这是吴明在做电影放映前的准备。 每场电影放映都有质量考核。我们最怕放映中途出现机器或电子故障。有的现场能很快排除继续放映。 记得有一次电影放映中间，发生了机器故障没有排除而半途退场。战士们望着我们慢慢离去，当时感到无地之容，因为那目光就是无声的批评！ 在辛格尔地下竖井工地。（右）王飞武（76辽宁），（中）姚振伦（76辽宁）、（左）李广福。 大漠深处的阳平里气象站很早就被国防部命名为“模范气象站”。在这个儿放映之余我们还学习普及气象知识体验生活。 邓万明是1979年入伍的，他调到电影组后成长进步很快，后来入党提干。这是他在放映前准备 1979年元旦春节期间，为活跃部队的文化生活，我们宣传科在徐秉寅副科长领导下，组织在东村的部队进行联欢和文化趣味游艺活动。 游艺活动后，宣传科的同志们合影。前排右起：梁建军、徐秉寅、李广福后排右起：吴明、高海洋、丁俊杰 由于我们苦练基本功，不断提高了服务水平。在以后的核试验和其他任务中，电影组都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受到部队干部战士的高度评价，电影组集体两次荣立三等功！ 电影组光荣的集体：前排右起：组长王俊涛，吴明，高海洋。后排右起：李广福，徐维家，丁俊杰。（还有张殿林、刘铁义、严勇、阿毛等放映员。1979春摄） 表彰电影组先进集体，技术总队政治部、宣传科的首长和电影组合影前排左起：宣传干事梁建军、副科长徐秉寅、政治部副主任吕慧新、电影组吴明、政治部孙副主任、科长刘积昌、宣传科董干事后排左起：高海洋、丁俊杰、李广福、徐维家、王俊涛 我曾在马兰军营十一年，转业后无论在哪个岗位，那催人奋进的马兰精神鼓舞激励我积极进取，自觉为党工作。虽然早就脱下军装，离开了部队。但是，我和老兵们一样，永记那逝去的青春年华，永记难忘的罗布泊岁月，永远想念马兰！（部分照片引用网络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