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头子回来了，白了不少，整个人也胖了差不多一圈儿。还是习惯性地坐在门口，削着他那袋好像永远也削不完的土豆。</p><p class="ql-block"> 矮板凳被换成了高凳，但大肚腩还是在那窝着。白白的肚皮随身体的起伏微微扭动，容易让人想起肉摊上白净的带皮猪肉。旁边凳子上放个大盆，他一只脚蹬着凳子，削好的土豆扑棱棱地不断飞进盆里。</p><p class="ql-block"> 小孙子还没到入园年龄，蹬着三个轮子的小车围着他打转儿。从他回来，他们就互相粘着，差不多的小眼睛，谁看谁都眯眯笑。他给小孙子讲着儿子的老故事，偶尔也叨咕两句：“你爸爸的爷爷走了，下一个就是你爷爷喽。”话是说给小孙子听的，又像是在警醒自己。小孙子还不懂，但一听到“爷爷”，就口齿不太清楚地回着：“爷爷好！爷爷好！”他们开心地大笑！笑成眯眯眼儿。</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不老，习惯鲜怒的大红阔腿裤，把个细腰衬得更媚。脸老了，有斑，有褶儿，跟不太厉害的眼袋。</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跟老头子分开了差不多两年，老头子回老家照顾他身体不好的老爹，老太婆留在这里继续帮忙打理早点铺。直到老老爷子去了，老头子才回来。回来后老头子就成了老太婆的功臣，每天把他供着，捧着，顺着。</p><p class="ql-block"> 老头子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店铺的事不怎么插手管了，交给儿子媳妇，只是偶尔帮忙打打副手，剩下就是跟老太婆带小孙子。没了以往的张罗劲儿，老头子突然显老显呆，坐着不动的时候，更是多了些颓废。</p><p class="ql-block"> 老头子这次回来变得不太爱说了，不看孙子的时候，就围着从老家带回的那盆金边吊兰转。那是老老爷子屋里的，办完后事顺便带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老头子不说普通话了，连同跟小孙子都操着地道的山西口音。他经常叨念他去了的老爹，说塌了的土房子，和他一直腿疼的哥哥。老太婆是听他的，听着，陪着。跟他说，等孙子上小学了就一起回老家去，说她也很多年没给她爹娘上过坟了。</p><p class="ql-block"> 老头子腆着大肚子追着小孙子，老太婆围着他们打转儿，傍晚的夕阳爬上砖墙，旧墙皮被一家五口的山西口音，吵嚷得也跟着微微泛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