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

紅葉53066072

　　一只小雀儿落在我家的窗台上。

伸着小脑袋，东张张西望望，警惕地看着窗里。看着四周没有动静，跳进花盆啄食。原来这只雀儿盯上了花盆里浇水留下的米粒儿。我观察很久了，时间很准，上午八九点，下午三四点，有时候花盆里没有米粒儿，它看看便飞走。如果盆里有米粒，就停下来啄米，并不时抬头四周张望，警惕性非常高。啄完即刻飞走，动作犹如闪电。为了每天都能看到这只小雀儿，我每天都往花盆里撒米，自己则躲在窗帘背后仔细观察。这是一只小麻雀，有一双黑亮的眼睛，目光十分锐利。小脑袋一刻不停地转动着，机警地左顾右盼，这只小雀儿，柔软的黄绒毛，还有淡黄的小嘴，嘴短粗强壮。它一下一下啄着米，啄着窗，啄得兴致勃勃，它把玻璃窗当成了琴弦，用嘴在上面弹奏乐曲，“篤，篤，篤”我也陶醉在它的快乐里。或是清晨或是黄昏，一天不见心里有点想。为了留住雀儿，我每天撒一把米，诱它来食，渐渐的，小雀儿来得勤了，每天都来两趟，还带来了更多的伙伴。

小麻雀从三五只，增加到七八只，十来只。撒给雀儿的米，从小米到黄米，从一把变成一碟。雀多了，啄起食撒得满窗台都是，我就换了个盘子盛米。我家有放了很久的陈年旧米，我全都拿出来喂鸟。还是那只小雀儿，大着胆子来吃食，飞来飞去不怕生。渐渐的，那些大些的雀儿也来了，争着抢着啄食。隔着薄薄的纱帘，我在屋里的书桌前 ，做自己的事，它们在外面争着琢食。只要我一起身，窗外的雀儿扑棱棱全飞了，我并不理会它们，继续做我的事，反复很多次见无大碍，雀儿们便放下心。我们互不干扰，世界安好。

　　那天天气晴朗，我打开窗户撒米，雀儿们全来了，我坐在窗户前，用纱帘遮住，静静观察。那些雀儿在窗户前跳来跳去啄食，那只小雀儿竟然跳进屋里的书桌上，这儿啄啄，那儿啄啄，全然没看见我。我躲在纱帘背后，一动不动像个泥胎，任凭那只小雀儿在我面前胡作非为。这只调皮的的雀儿，一会儿跳到书上，一会儿跳上砚台，一会儿竟然跳进我的调色盘里，在里面霍霍，扑棱。爪子翅膀脑袋上全染上颜色，还浑然不觉，在我的桌上肆意地跳来跳去。我想拿手机拍下这美妙的瞬间，手轻抬了一下，小雀儿惊慌地飞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撒米粒喂雀儿们，小雀儿一如既往的继续啄，啄饱了飞走。

　　一天黄昏时分，刮起了一阵风。我到阳台关窗户，突然看见了惊险的一幕。一只白色透明的塑料袋被风从地面吹起，乘风扶摇直上，晃晃悠悠，飘飘摆摆，反复几次，终于落了下来。雀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喧闹，没有发现，无动于衷。那只染上颜料的雀儿，正和雀儿们叽叽喳喳交流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灾祸就在眼前。这只被风刮起的塑料袋，不偏不倚，套住了雀儿，袋子的一头挂在树枝上。小雀儿被塑料袋子套住悬在半空中。套在袋子里的雀儿惊恐地叫，树枝上的雀儿叽叽喳喳，喳喳叽叽，乱成了一片。它那被颜料染红的翅膀，格外显眼，它惊恐地叫着，叫声凄惨。看着困在袋子里的小雀儿，我心里很着急。

　　挂住雀儿的那棵槐树有六层楼高，套住雀儿的树杈在四层楼高的位置，我想救这只小雀儿。刚好我家有个过去的晾衣杆，我拿出竹杆试着够那只塑料袋，试了几下距离远，够不着。又提着杆子到楼下，从下往上，还是够不着。天渐渐黑了，那群雀儿叽叽喳喳不离去。我在小区四处转了转，想寻找一只更长的杆子救它，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更长的杆子，只好作罢。那一夜我睡不踏实，仿佛那只雀儿一直在耳旁啾啾叫。

第二天一起床直奔阳台。那只套在袋子里小雀儿还在，一群麻雀仍在枝头叽叽喳喳。我想它们和我一样，在商量，在想办法，如何救小雀儿出来。我从它们叽叽喳喳喧闹中，听出来不安，担心，焦急和手足无措。

　　上午我给食盘里添了小米和小红豆。静静等待雀儿来觅食。一会儿，雀儿们来了，那群雀儿和平时不一样，没有了往常喧闹的叽喳声，啄了食就飞走，整整齐齐排列在枝头上。我无心看雀儿觅食，站在阳台上忧心地看那只被困的小雀儿。四周静悄悄的，树叶微微摆动，那只塑料袋也随着微风轻轻摆。就在这时，那群密密麻麻站满枝头的麻雀，没有喧闹声，陆陆续续往挂在树枝上的袋子里点头放食。小雀儿在袋子里低头啄食。我的心咚咚跳，眼睛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生怕错过这动人的瞬间，错过这令人惊诧的一幕，原来小生灵竟是如此的侠胆义长。

第三天太阳很毒，气温很高，天空没有一丝丝风。虽说小雀儿有群雀儿接济饿不着，但是在那里喝水？会不会被晒死？我心里惦记着。孤零零地挂在树杈上的雀儿，一动不动。一大群麻雀围在四周，依然叽叽喳喳。看着困在袋子里小雀儿叫声渐渐小了，我非常担心它坚持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我在窗台的水盆里装满水，在这之前给雀儿们提供米粒，从没有提供过水，想试试这些雀儿儿会不会给小雀儿喂水。这时一只鸟儿飞到窗台上啄食，喝水，很快又飞到树杈上。不一会儿，呼啦啦飞来一大群麻雀，争先恐后在水盆里喝水。接着飞到树杈上静静地守候着。我希望奇迹发生，希望它们给小雀儿喂水。但是我没有看到我要的结果。

　　第四天了，我担心那只小麻雀，心神不宁。不就是一只小麻雀吗？我反复安慰自己，可是无论怎么宽慰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眼睁睁看雀儿死去实在是不忍心。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在心里反复祈祷，盼望奇迹出现。

中午正在吃饭，又传来一阵叽喳声。赶紧到阳台，看到了令人惊喜的一幕。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微风，轻轻刮起塑料袋，慢慢刮起的塑料袋口朝下，把小雀儿从里面倒出来，机灵的小雀儿趁势拼命地煽动着翅膀，挣扎着飞起，有几次几乎坠落在地。没有放弃生命的小雀儿，在半空中又挣扎几下，终于飞起来，在树杈上落下。瞬间，周围一片寂静，树杈上的一群麻雀好像得到了指令一样，鸦雀无声，时间凝固了，看着小雀儿挣扎，低飞，窜起，高飞，最后落在高高的树杈上。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天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顿时，那群雀儿，是真正的欢呼雀跃，叽叽喳喳的叫声在树杈上响起，比原来声音更大，更高，更响，简直就是麻雀在唱戏。

　　四天的牵肠挂肚终于放下了，生活又归于平静。每天，我依然在窗台的盘子里撒上米，放上水，雀儿们依然叽叽喳喳来我的窗台啄食。那只红翅膀的小雀儿，还是和过去一样调皮胆大，还是敢来啄我的窗户，敲打我的玻璃，在食盘里霍霍，在水盆里扑腾，吃饱了喝足了，又飞向蓝天，我们好像习惯了彼此。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只染上色的雀儿。也许是雨水冲洗了它的羽毛，我认不出它了，也许是长大了，羽翼丰满，变成一只大雀儿？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空中成群的麻雀掠过，总忍不住抬头看看，心里想，这群麻雀里，是不是有那只经历过生死劫的小雀儿？

文字独创，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

2022.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