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盖集)笔记

碧海琼心

<p class="ql-block">1.我知道伟大的人物能洞见三世,观照一切,历大苦恼,尝大欢喜,发大慈悲。但我又知道这必须深入山林,坐古树下,静观默想,得天眼通,离人间愈远遥,而知人间也愈深,愈广;于是凡有言说,也愈高,愈大;于是而为天人师。我幼时曾梦想飞空,但至今还在地上,救小创伤尚且来不及,那有余暇使心开意豁,立论都公允妥洽,平正通达,像“正人君子”一般;正如沾水小蜂,只在泥土上爬来爬去,万不敢比附洋楼中的通人,但也自有悲苦激愤,绝非洋楼中的通人所能领会。</p><p class="ql-block">2.……此后又突然遇到了一些所谓学者、文士、正人,君子等等,据说都是讲公话,谈公理,而且深不以“党同伐异”为然的。可惜我和他们太不同了,所以也就被他们伐了几下,——但这自然是为“公理”之故,和我的“党同伐异”不同。</p><p class="ql-block">3.现在是一年的尽头的深夜,深得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的灵魂的荒凉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惧惮这些,而且实在有些爱他们了,因为这是我转辗而生活于风沙中的瘢痕。</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题记》</p><p class="ql-block">4.现在的各种小周刊,虽然量小力微,却是小集团或单身的短兵战,在黑暗中,时见匕首的闪光,使同类者知道也还有谁还在袭击古老坚固的堡垒,较之看见浩大而灰色的军容,或者反可以会心一笑。</p><p class="ql-block">5.我以为这两种态度的根柢,怕不可仅以惰性了之,其实乃是卑怯。遇见强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这些话才粉饰,聊以自慰,所以中国人倘有权力,看见别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数”作他护符的时候,多是凶残横恣,宛然一个暴君,做事并不中庸;待到满口“中庸”时,乃是势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时候了。一到全败,则又有“命运”来做话柄,纵为奴隶,也处之泰然,但又无往而不和于圣道。</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通讯》</p><p class="ql-block">6. Schopenhauer说过这样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p><p class="ql-block">正因为近则愈小,而且愈看见缺点和创伤,所以他就和我们一样,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异兽。他仍然是人,不过如此。但也惟其如此,所以他是伟大的人。</p><p class="ql-block">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p><p class="ql-block">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p><p class="ql-block">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p><p class="ql-block">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p><p class="ql-block">三月二十一日。</p><p class="ql-block">——《战士和苍蝇》全文,本篇写于孙中山逝世后第九天。</p><p class="ql-block">7. 跳蚤的来吮血,虽然可恶,而一声不响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针叮进皮肤,自然还可以算得有点彻底的,但当未叮之前,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却使人觉得讨厌。如果所哼的是在说明人血应该给它充饥的理由,那可更其讨厌了,幸而我不懂。</p><p class="ql-block">——节自《夏三虫》</p><p class="ql-block">8.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六》</p><p class="ql-block">9.仰慕往古的,回往古去罢!想出世的,快出世罢!想上天的,快上天罢!灵魂要离开肉体的,赶快离开罢!现在的地上,应该是执着现在,执着地上的人们居住的。</p><p class="ql-block">10.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p><p class="ql-block">11.血书所能挣来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你的一张血书,况且并不好看。</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杂感》</p><p class="ql-block">12.但倘若一定要问我青年应当向怎样的目标,那么,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有敢来阻碍这三事者,无论是谁,我们都反抗他,扑灭他!</p><p class="ql-block">——节自《北京通信》</p><p class="ql-block">13. 要前进的青年们大抵想寻求一个导师。然而我敢说:他们将永远寻不到。寻不到倒是运气自知的谢不敏,自许的果真识路么?凡自以为识路者,总过了而立之年,灰色可掬了,老态可掬了,圆稳而已,自己却误以为识路。假如真识路,自己就早进向他的目标,何至于还在做导师。说佛法的和尚,卖仙药的道士,将来都与白骨是“丘之貉”,人们现在却向他听生西的大法,求上升的真传,岂不可笑!</p><p class="ql-block">14.青年又何须寻那挂着金字招牌的导师呢?不如寻朋友,联合起来,同向着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们所多的是生力,遇见深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遇见沙漠,可以开掘井泉的。问什么荆棘塞途的老路,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导师》</p><p class="ql-block">15. 因此想起中国有几个字,不但在白话文中,就是在文言文中也几乎不用。其一是这误印为“钉”的“钊”字,还有一个是“淦”字,大概只在人名里还有留遗。我手头没有《说文解字》,钊字的解释完全不记得了,淦则仿佛是船底漏水的意思。我们现在要叙述船漏水,无论用怎样古奥的文章,大概总不至于说“淦矣”了罢,所以除了印张国淦,孙嘉或新淦县的新闻之外,这一粒铅字简直是废物。</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八》</p><p class="ql-block">16.古人所谓“穷愁著书”的话,是不大可靠的。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那里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候补的饿殍在沟壑边吟哦;鞭扑底下的囚徒所发出来的不过是直声的叫喊,决不会用一篇妃红俪白的骈体文来诉痛苦的所以待到磨墨吮笔,说什么“履穿踵决”时脚上也许早经是丝袜;高吟“饥来驱我去…”的陶征士5其时或者偏已很有些酒意了。正当苦痛,即说不出苦痛来,佛说极苦地狱中的鬼魂,也反而并无叫唤!</p><p class="ql-block">——节自《“碰壁”之后》</p><p class="ql-block">17.我们的乏的古人想了几千年,得到一个制驭别人的巧法:可压服的将他压服,否则将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种压服的手段,常常微微示意说,你应该这样,倘不,我要将你摔下来了。求人尊敬的可怜虫于是默默地坐着;但偶然也放开喉咙道“有利必有弊呀!”“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呀!”“猗欤休哉)呀!”听众遂亦同声赞叹道,“对呀对呀,可敬极了呀!”这样的互相敷衍下去,自己以为有趣。从此这一个办法便成为八面锋,杀掉了许多乏人和白痴,但是穿了圣贤的衣冠入殓。可怜他们竟不知道自己将褒贬他的人们的身价估得太大了,反至于连自己的原价也一同失掉。</p><p class="ql-block">——节自《我的“籍”和“系”》</p><p class="ql-block">18.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p><p class="ql-block">……而独有中国人,则市民被杀之后,还要皇皇然辩诬,张着含冤的眼镜,向世界搜求公道。</p><p class="ql-block">……因为我们就觉得含冤,大叫着伪文明的破产。可是文明是向来如此的,并非到现在才将假面具揭下来。</p><p class="ql-block">……然而将实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公道和实力还没有合为一体,而我们只抓得了公道,所以满眼是友人,即使他加了任意的杀戮。</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十》</p><p class="ql-block">19. 上海的英国捕头残杀市民之后,我们就大惊愤,大嚷道:伪文明人的真面目显露了!那么,足见以前还以为他们有些真文明。然而中国有枪阶级的焚掠平民,屠杀平民,却向来不很有人抗议。莫非因为动手的是“国货,所以连残杀也得欢迎;还是我们原是真野蛮,所以自己杀几个自家人就不足为奇呢?</p><p class="ql-block">20. 甲:“喂,乙先生!你怎么趁我忙乱的时候,又将我的东西拿走了?现在拿出来,还我罢!”</p><p class="ql-block">乙:“我们要一致对外!这样危急时候,你还只记得自己的东西么?亡国奴!”</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忽然想到·十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附一首诗:</p><p class="ql-block">自嘲(鲁迅)</p><p class="ql-block">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p><p class="ql-block">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p><p class="ql-block">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p><p class="ql-block">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p> <p class="ql-block">1.我知道伟大的人物能洞见三世,观照一切,历大苦恼,尝大欢喜,发大慈悲。但我又知道这必须深入山林,坐古树下,静观默想,得天眼通,离人间愈远遥,而知人间也愈深,愈广;于是凡有言说,也愈高,愈大;于是而为天人师。我幼时曾梦想飞空,但至今还在地上,救小创伤尚且来不及,那有余暇使心开意豁,立论都公允妥洽,平正通达,像“正人君子”一般;正如沾水小蜂,只在泥土上爬来爬去,万不敢比附洋楼中的通人,但也自有悲苦激愤,绝非洋楼中的通人所能领会。</p><p class="ql-block">2.……此后又突然遇到了一些所谓学者、文士、正人,君子等等,据说都是讲公话,谈公理,而且深不以“党同伐异”为然的。可惜我和他们太不同了,所以也就被他们伐了几下,——但这自然是为“公理”之故,和我的“党同伐异”不同。</p><p class="ql-block">3.现在是一年的尽头的深夜,深得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写这些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的灵魂的荒凉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惧惮这些,而且实在有些爱他们了,因为这是我转辗而生活于风沙中的瘢痕。</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题记》</p><p class="ql-block">4.现在的各种小周刊,虽然量小力微,却是小集团或单身的短兵战,在黑暗中,时见匕首的闪光,使同类者知道也还有谁还在袭击古老坚固的堡垒,较之看见浩大而灰色的军容,或者反可以会心一笑。</p><p class="ql-block">5.我以为这两种态度的根柢,怕不可仅以惰性了之,其实乃是卑怯。遇见强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这些话才粉饰,聊以自慰,所以中国人倘有权力,看见别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数”作他护符的时候,多是凶残横恣,宛然一个暴君,做事并不中庸;待到满口“中庸”时,乃是势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时候了。一到全败,则又有“命运”来做话柄,纵为奴隶,也处之泰然,但又无往而不和于圣道。</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通讯》</p><p class="ql-block">6. Schopenhauer说过这样的话:要估定人的伟大,则精神上的大和体格上的大,那法则完全相反后者距离愈远即愈小,前者却见得愈大。</p><p class="ql-block">正因为近则愈小,而且愈看见缺点和创伤,所以他就和我们一样,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异兽。他仍然是人,不过如此。但也惟其如此,所以他是伟大的人。</p><p class="ql-block">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p><p class="ql-block">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p><p class="ql-block">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p><p class="ql-block">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p><p class="ql-block">三月二十一日。</p><p class="ql-block">——《战士和苍蝇》全文,本篇写于孙中山逝世后第九天。</p><p class="ql-block">7. 跳蚤的来吮血,虽然可恶,而一声不响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针叮进皮肤,自然还可以算得有点彻底的,但当未叮之前,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却使人觉得讨厌。如果所哼的是在说明人血应该给它充饥的理由,那可更其讨厌了,幸而我不懂。</p><p class="ql-block">——节自《夏三虫》</p><p class="ql-block">8.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六》</p><p class="ql-block">9.仰慕往古的,回往古去罢!想出世的,快出世罢!想上天的,快上天罢!灵魂要离开肉体的,赶快离开罢!现在的地上,应该是执着现在,执着地上的人们居住的。</p><p class="ql-block">10.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p><p class="ql-block">11.血书所能挣来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你的一张血书,况且并不好看。</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杂感》</p><p class="ql-block">12.但倘若一定要问我青年应当向怎样的目标,那么,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有敢来阻碍这三事者,无论是谁,我们都反抗他,扑灭他!</p><p class="ql-block">——节自《北京通信》</p><p class="ql-block">13. 要前进的青年们大抵想寻求一个导师。然而我敢说:他们将永远寻不到。寻不到倒是运气自知的谢不敏,自许的果真识路么?凡自以为识路者,总过了而立之年,灰色可掬了,老态可掬了,圆稳而已,自己却误以为识路。假如真识路,自己就早进向他的目标,何至于还在做导师。说佛法的和尚,卖仙药的道士,将来都与白骨是“丘之貉”,人们现在却向他听生西的大法,求上升的真传,岂不可笑!</p><p class="ql-block">14.青年又何须寻那挂着金字招牌的导师呢?不如寻朋友,联合起来,同向着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们所多的是生力,遇见深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遇见沙漠,可以开掘井泉的。问什么荆棘塞途的老路,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导师》</p><p class="ql-block">15. 因此想起中国有几个字,不但在白话文中,就是在文言文中也几乎不用。其一是这误印为“钉”的“钊”字,还有一个是“淦”字,大概只在人名里还有留遗。我手头没有《说文解字》,钊字的解释完全不记得了,淦则仿佛是船底漏水的意思。我们现在要叙述船漏水,无论用怎样古奥的文章,大概总不至于说“淦矣”了罢,所以除了印张国淦,孙嘉或新淦县的新闻之外,这一粒铅字简直是废物。</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八》</p><p class="ql-block">16.古人所谓“穷愁著书”的话,是不大可靠的。穷到透顶,愁得要死的人,那里还有这许多闲情逸致来著书?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候补的饿殍在沟壑边吟哦;鞭扑底下的囚徒所发出来的不过是直声的叫喊,决不会用一篇妃红俪白的骈体文来诉痛苦的所以待到磨墨吮笔,说什么“履穿踵决”时脚上也许早经是丝袜;高吟“饥来驱我去…”的陶征士5其时或者偏已很有些酒意了。正当苦痛,即说不出苦痛来,佛说极苦地狱中的鬼魂,也反而并无叫唤!</p><p class="ql-block">——节自《“碰壁”之后》</p><p class="ql-block">17.我们的乏的古人想了几千年,得到一个制驭别人的巧法:可压服的将他压服,否则将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种压服的手段,常常微微示意说,你应该这样,倘不,我要将你摔下来了。求人尊敬的可怜虫于是默默地坐着;但偶然也放开喉咙道“有利必有弊呀!”“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呀!”“猗欤休哉)呀!”听众遂亦同声赞叹道,“对呀对呀,可敬极了呀!”这样的互相敷衍下去,自己以为有趣。从此这一个办法便成为八面锋,杀掉了许多乏人和白痴,但是穿了圣贤的衣冠入殓。可怜他们竟不知道自己将褒贬他的人们的身价估得太大了,反至于连自己的原价也一同失掉。</p><p class="ql-block">——节自《我的“籍”和“系”》</p><p class="ql-block">18.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p><p class="ql-block">……而独有中国人,则市民被杀之后,还要皇皇然辩诬,张着含冤的眼镜,向世界搜求公道。</p><p class="ql-block">……因为我们就觉得含冤,大叫着伪文明的破产。可是文明是向来如此的,并非到现在才将假面具揭下来。</p><p class="ql-block">……然而将实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公道和实力还没有合为一体,而我们只抓得了公道,所以满眼是友人,即使他加了任意的杀戮。</p><p class="ql-block">——节自《忽然想到·十》</p><p class="ql-block">19. 上海的英国捕头残杀市民之后,我们就大惊愤,大嚷道:伪文明人的真面目显露了!那么,足见以前还以为他们有些真文明。然而中国有枪阶级的焚掠平民,屠杀平民,却向来不很有人抗议。莫非因为动手的是“国货,所以连残杀也得欢迎;还是我们原是真野蛮,所以自己杀几个自家人就不足为奇呢?</p><p class="ql-block">20. 甲:“喂,乙先生!你怎么趁我忙乱的时候,又将我的东西拿走了?现在拿出来,还我罢!”</p><p class="ql-block">乙:“我们要一致对外!这样危急时候,你还只记得自己的东西么?亡国奴!”</p><p class="ql-block">——以上节自《忽然想到·十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附一首诗:</p><p class="ql-block">自嘲(鲁迅)</p><p class="ql-block">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p><p class="ql-block">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p><p class="ql-block">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p><p class="ql-block">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