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走进这个不知名小村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此时的我已经迷路了。<br> 时间已过夜晚八点,手机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村里没有几户人家而且没有一家开灯。一路崎岖的土路让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遥远的童年时代,那时候雨后村里村外的土路总是因马车走过而出现一路深深的车辙,车辙里则是令行路人望而生畏的泥汤。我只能借着傍晚天空的余光试探着在路边没有泥水的地方及草丛里骑行或推车行走,路上没有任何行人与车辆。想到路边一户人家问路,然而,这家真的不够给力:一没有开灯,二来门口无人,三来通往他家大门的路上却是一道宽宽的水沟。我真的无助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br> 这一天下午五点半,晚饭后的我计划从家里出发骑行到距离11公里左右的伊通河边散心。原本想约两个伙伴同行,但均未能如愿。如此还是自己一路独行吧,这也是近些年自己夏日骑行的一个习惯了。沿着镇政府西侧的水泥路我一路向北(地图方向为西北),经过自来水站、王家村,直行便会到达目的地。从自来水站下坡后,骑行的快感开始显现。与镇里不同,这条水泥路十分平坦,路两侧的沟子里没有任何垃圾及禽畜粪便,在干净清爽的林荫路上飞速滑行,真的有些飘然欲仙了。一路除了三五辆机动车匆忙驶过之外,别无其他车辆及行人,这让我产生一种“包路”的感觉。 我时而停下来与牧羊人交谈并拍照羊群,时而赤脚走进路边的水沟抓鱼(还算捕获一条鲫鱼,最后放生),轻松的感觉让我简直忘记了自己原本生活在这个世事纷扰的万丈红尘之中。 (捕获的一条鲫鱼,最后放生) 水泥路末梢路边是一家大型养殖场,因了它的存在,致使原本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面脏乱不堪,空气中充斥着十分难闻的酸臭味道。我只能选择近乎逃离的方式加快车速,很快便驶出水泥路。前面是砂石及土路掺半的道路,雨后的放牧使路面参差着一片牛羊脚印,凹凸不平的路面影响了我的车速。夕阳已接近地平线,天边造型各异的云朵及碧绿的庄稼一齐在妆点这个黄昏的无比美丽。 在落日前我驱车登上康家村北侧的伊通河大壕(本地人对大堤习惯称呼),连日的阴雨唤醒了寂寞已久的伊通河河床,原本无比狭窄的水流陡然加宽,一直漫延到两侧大壕的边缘,淹没了河床里的庄稼,壕内侧一排粗大的柳树也被上涨的河水所浸泡,目测被泡深度至少一米多。河边的一股水流因被壕下道路突然阻隔而变得异常湍急,裹挟水面上一些看不清的杂物毅然决然地向东北方奔涌而去。落日余晖映衬下,水天一色,近乎融为一体,可谓美不胜收。此刻的我难免要慨叹:大自然果然是最好的天然美容师!更让我为家乡人庆幸的是,由于多年来上级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这里的河堤(大壕)一直坚不可摧、安稳如山,即使再大的雨水也不会对这里构成任何水患的威胁。 漫长而高大的河堤上孤零零的只有我一个人,饱览了久违的伊通河风光后,时间已近傍晚七点半,夕阳业已落山,手机电量接近于零,来时还未带自行车电筒,我必须披着这云霞的余晖及夜晚的星光返回了。<br> 沿着宽大平坦的壕顶从容向东北骑行,没有任何飞虫阻扰,空气十分清爽,这种怡人的环境丝毫不亚于在旅游景点游玩的感觉,我真的有些意犹未尽。 在高大的河堤上骑行大约一公里后,我遇到第一个壕上下道口。打开腾讯地图,东南方向是王喜广村,因前年行经该村,我知道,到那里向南便可直接到家了。我决定在这里下道,这是一条新修不久的砂石路,十分平坦,我便在夜幕降临时提速在路上飞速骑行。在我充分享受这种超爽的骑行感觉时,殊不知,我已经距离难行时刻不远了。 大约五六里地后,我进入了一条东西向的横路。令我惶惑不安的是,这条路居然是如前所述的土路。向东,崎岖难行,向西则是个小小村庄(回家后看地图方知是郭家窝堡),向南,是一条被水沟阻隔的无精打采的土路。此刻的我,只要向西直行不远便会抵达来时熟悉的路。然而,多年的习惯还是强迫我一旦骑行或散步时即便多走冤枉路就绝对不能走回头路。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绕过村庄西侧向南尝试探寻通往王喜广村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堵高大的院墙,直到我再次从其西侧向南走到一条东西道后才知这是一家养殖场。我知道,这条东西道向西即可通往顺风顺水的水泥路。然而,我依旧执拗的向东在车辙遍布的路上直行了大约2里地。从这里一直到前文所述的那几户人家,一路上的我可谓狼狈不堪。 南行一里地左右,我摸索到被人们称为“旱河”的壕边,路的尽头便是已经涨满水的旱河。令我倍感意外的是,长长旱河的南岸居然还住着一户人家,透过窗口昏暗的灯光看不见屋里有人活动,那条被旱河淹没的土路该是通往他家的主要通道吧?此刻的我,多么盼望他家里能够出来一个人为无路可行的我指点迷津啊。《诗经》里的“行路迟迟,载渴载饥”该是我这种艰辛与苦涩吧?《世说新语》里阮籍驱车走到绝路便痛哭一场该是这种遭遇吧?而我知道,虽然已到绝路,但是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凭借生活的经验及顽强毅力一路向前。既然这里是壕坝,那么沿着它前行,一定会到达桥边的。 我重新振作精神,勇敢地将车子推到一人多高的壕顶,沿着似乎有人走过的但绝不能称为道路的狭窄壕顶勉强向东骑行。右侧便是深深的河水,左侧坡下则是乱草遍布的水沟,一不小心便会滑进沟中或水底。顾不了许多了,在这个周边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暗夜,哪怕有点月光也能给我心灵以极大的安慰。九弟送我的山地车果然能经得起凹凸世界的严峻考验,在这巨大土疙瘩遍布的壕顶居然能探索着骑行。我时而如履薄冰地艰难骑行,时而下车小心翼翼地推车前进。 大约走了五六百米以后,眼前依稀可见一道粗大的白色物体横跨在这条静静的旱河上。一定是大桥!前年曾经拍照留影的大桥!我终于看到希望了! (位于王喜广村南的旱河大桥,摄于2020年秋) 上了大桥一带的水泥道让我有如服了兴奋剂一般,苦难终于告一段落了。虽然此地距家里尚有十五六里的路程,而且依然会在暗夜里面对许多漫长上坡的考验,然而,历经一番艰难险阻、绝望及沮丧的困扰后,此刻的我感觉自己与到家已经根本没什么两样了。 跨上山地车,在车载音响的伴奏下,我轻松飞快的向家的方向驶去。迅速将王喜广、玍家屯等村落以及那段饱受折磨的骑行路段抛在身后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