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赵晓红哇哇地哭着，拴狗子不知所措地立着，他不知赵晓红怎么如此地痛哭，一个劲儿地说：“快成亲了，哭甚？”赵晓红泪眼汪汪盯着拴狗子说：“你不懂！你不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是的，拴狗子确实不懂赵晓红现在的心思，他们的经历截然不同，各方面的条件天壤之别。虽然赵晓红目前也属于“受苦人”之列，一个石坞村的普通社员，而拴狗子还是副队长，可以说是赵晓红的上司，但知青的头衔在老乡眼里还属城里人，地位可比“受苦人”高多了。而赵晓红目前心里非常非常的矛盾和痛苦，特别是昨天在地委大楼里见了她的父亲，父女对阵，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结果无法调和，已宣布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不再往来。“那可是生我养我的父亲啊！怎么说断就断了呢？”赵晓红一直在痛苦中挣扎，现在借此先痛哭一气，而昨天父女见面的情景总挥之不去。她今天专门找出用父亲旧军装改裁的衣服穿在身上，想着过去在北京与父母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昨天，她一大早就骑车从村里赶了近八十里的山路来到了县城，这里也是地委和地区专属的所在地。本来是县里知青安置办公室打电话到公社，公社专门派人到石坞村通知她去城里见她父亲的。由于她父亲级别比县委书记高，县革委会主任和县委书记说他们官小，又不是领导来视察，把接待她父亲的事推给了地委，这样地委书记只好亲自出面迎接了坐小轿车从北京赶来的赵晓红的父亲赵震山。地委书记还跟赵震山说：晓红在农村干得不错，成了知青模范典型，在地区知青模范代表大会上还做了典型发言。赵震山虎着脸没吭声，地委书记也没敢再接着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在地委大楼小会议室里，父女见了面。赵震山本是军队的，这次来没穿军装，着一身蓝卡叽布的中山装，脸色阴沉，赵晓红穿着对襟花布袄，黑布裤子，脚蹬一双球鞋，那时也叫解放鞋，黑红的脸也没有笑容，虽然一年没见父亲了，却没有兴奋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父女见面开始没话，因为都事先知道要谈什么，前一阶段一直在通信里说过。实在信里谈不通，赵震山没办法了，只得专门来了，这在插队知青中也是特例了，他的地位和所要说的事情不适合直去赵晓红所在的村里，就在地委机关把女儿叫来谈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沉默了一阵，赵震山开口了：“晓红，你真决定和那个拴狗子在村里结婚了吗？”赵晓红看着父亲，点了点头。赵震山又说：“你才十九，刚来农村两年，年纪不大，又没生活经验，干嘛这么着急结婚？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赵晓红没有什么表情说：“十九岁在农村不算小了，符合婚姻法的结婚年龄了，农村姑娘这年龄都出嫁了，有的都有孩子了，我这也是表现在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决心。”赵震山听到这儿，提高了嗓音说：“那拴狗子我没见过，也不了解他，听说他要文化没文化，要模样没模样，你真了解了他吗？”赵晓红也大声说：“一个村的怎么不了解，他人老实巴交的，帮我干了不少事，处处照顾我，也是贫农出身，模样好不好看是次要的，资产阶级思想才追求模样漂亮呢。文化是个高小水平，能认识中国字就行了，如今一直停课闹革命，谁还学文化。”赵震山听到这儿，开始生气了：“你这是无理搅三分，结婚是大事，不能当儿戏的！”赵晓红也不相让，大声说：“您是不是嫌拴狗子是农村的，家里穷，文化低，不能找我这个城里人，怕给你们添麻烦？”赵震山听了气不大一处来：“他是农村的倒不是主要的，倒是你在农村一结婚，再有了孩子，你还能进步吗？拴狗子没啥文化，听说只是个副队长，也没有太高的能耐，甭指望他有什么作为，你一辈子还能有出息吗？你还能有前途吗？你还小，思想幼稚，这样匆忙决定人生大事，我和你妈怎能放心！”赵晓红气头也起来了：“用不着你们操心，我成人了，能决定自己的事情了。当初您那么小就自作主张跟红军走不也一样吗？”“那是以前，和现在情况不同，那时是穷人造反，闹革命，现在你是来农村接受教育，应该先踏踏实实干几年再说！”赵震山接着说。赵晓红也气愤了：“我就是要打破世俗观念，做个样儿看看，城里人可以嫁给农村人，干部的子女也能找受苦人！”“你那是把婚姻当政治，说难听点是利用结婚捞取政治资本，这样的婚姻不会幸福，我们不要求你嫁人非要门当户对，就是要你慎重考虑，我有言在先，这个婚姻不会长久！”赵震山气得站起来拍了下桌子。“我已经决定了，顶住压力，不再犹豫了，一定要嫁在农村，在这儿干一辈子革命！”赵晓红坚定地说道。赵震山站起来，盯着女儿道：“最后我说两点，你要做出选择，1、这次跟我回北京，你赶紧回村把东西收拾一下，我的车拉你回去，然后安排你到部队当兵。那么多的军队干部子女不都是走了当兵路子吗？当初叫你去当兵，你非要到农村去锻炼，我们也没使劲儿拦你，如今发生这事儿了，还是去当兵吧。2、如果你非要在农村结婚，我们不承认这桩婚事，那你与我们以后就没关系了，你走你的道，不要再联系了！”“那就说我与您断绝父女关系啦！”赵晓红有些惊讶地大声说，她似乎事先没这方面的准备。“是这样的吧，你考虑考虑吧！”赵震山坐下看着女儿说，他想用断绝关系先威胁一下，当然希望女儿选择第一种，期待着她决定。赵晓红一下沉默不语，低头思索着，眼泪不禁流下来，然而，她又坚定地抬起头盯着父亲道：“我选择第二种，继续回村结婚，以后不再和你们联系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温良恭俭让，我一定要干出个模样来，你们压不垮我！”赵震山听了浑身一震，他的女儿他了解，特别拧，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他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决心定了，随你吧，我这就回北京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扭头走出会议室门，一句不再多说了。赵晓红呆呆坐了一会儿，也扭头走出会议室门，连夜赶回了村。她坚定认为自己选择得正确，正是在与工农结合道路上迈出的惊人一步，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中罕见突出的表现，绝对是扎根农村干革命令人信服的事情，会震动全公社、全县，甚至全国！去年报上不是宣传了某个省一个女大学生嫁给农民的事情吗？她想：我就是叫人们知道什么是彻底革命，我把自己的身体都交给了贫下中农，他们还要说我是假积极想往上爬吗？她的这个深处的想法是怎么来的，在以后文中再说，刚才她可没暴露给父亲这个心灵深处的秘密，以免再无事生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回来后，赵晓红没跟拴狗子讲她与父亲谈话的内容，只是淡淡说父亲路过这儿想见她一面，因为工作忙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家里其他人也不来了，我们也不用去北京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拴狗子憨憨地答应了一下，他知道他未来的岳父是个大官，哪能看得起他这山野村民。这辈子能找到个女人，尝了女人味就非常知足了，别的一点不敢再奢望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赵晓红一直在伤心，想着以后再也见不着父母了能不痛哭吗？而且从小在北京家里生活的情景一幕幕在头脑里浮现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