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封控的日子

张珉

上海解封，一月有余。回望73天那些被闭环的日子，有不适，有生气，有困惑，也有感动，也有迷茫，也有思考。今执笔，记录73天的日常点滴，只为记住这段特殊的日子。 3.1日官方报道，新冠确诊和无症状感染各1例。随后又渐渐几例几例地多起来。凭经验，三年来虽常有间歇性的确诊病例出现，但每次都被扑灭，大家觉得这次一样没问题。 按当时精准防控方案，3.9日至3.16日小区相继对密接者楼幢封控，按流程，密接楼只要不转阳，七天便可解除隔离。大家依然很笃定。 3.10日新冠确诊人数分别升至11和64。 3.14日中小学全部改为线上教学，隐隐觉得新冠病毒离我们近了，疫情似乎渐趋紧张。 果真，3.17日晚上七点多，物业的喇叭在小区叫唤“明天起小区闭环”。疫情之火终于燃到自己身上，但按密接封楼的经验看，闭环只不过一周，应该也没什么的。 3.18日，全镇进入闭环管理，说好时间为一周。 微信里，电视新闻中，疫情成了我们最关心的内容。中旬，新闻播报，两位在网上散布“上海要封城”谣言者被追究刑事责任。可到了25日，政府不说三不说四，只是七天两天七天两天的，我们仍被关在小区。 3.26日，新冠确诊已450人，无症状2631人，这数字增加得有点快呀！可这天疫情新闻发布会上，吴X仍肯定地说，上海不会封城， 3.27日上海新增确诊50人，无症状3450人。就是这天，政府打脸了，当天晚间新闻上，上海市疫情防控领导小组发布了通告，浦东从28日封至4.1号，浦西从4.1日封至4.5日。从“不会封城”到突然封城，太快的变化让我们大家吃了一惊！ 民以食为天，本来就封在小区里十多天了，家家户户断粮断菜，再封，吃什么？奇葩的是，通知下来的同时，物业喇叭里，让小区居民出小区去买粮买菜，后来知道，整个浦东的小区都是这样。于是，27日晚上，居民全员出动，抢菜去，部分路段车辆还造成了堵塞，各超市摩肩接踵，人满为患。至于是否会造成传播，谁也说不清了。3.28日封城了，交通，医院，物流，平时正常的运作都停摆了。按我平民百姓来想，不是已经斩断病毒的传播链了吗，可，上海新增新冠确诊和无症状的总人数以每天千数激增，但终于，上海顶不住了：方舱来不及盖，阳性来不及转移，百姓生活的保障漏洞百出。还好，身后还有一个国家。兄弟省市载着满满物质驰援上海。医护人员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支援上海来了，目睹他们庄严地出征的场景，感动，泪目！ 4.1日浦西封控后，确诊人数仍不断攀升，4.3日新冠确诊人数已达12000多，孙春兰副总理从北京飞往上海亲自指挥抗疫。 情况很快印证了封城前网上流传的段子，“四月一号（愚人节）解封骗骗你，四月五号（清明节）解封吓吓你”。抗击新冠病毒的难度，显然高于专家们的预估，原来言言之凿凿4月1日浦东解封，浦西4月5日解封的，被无限期的延长了。 偏偏上海根本没有做好封城的准备呀，从物质上，从干部的思想上。四月上旬起，不断有自媒体暴料，揭露，兄弟省市支援上海的蔬菜一卡车，一卡车地烂掉！一边是市民买不到菜，或是只能买高价菜，一边是菜搁置得烂掉，倒掉！在如何积极应对封城，保障民生工作方面，上海某些干部显然是不合格的！ 可防疫的形势，却不容人有懈。 新冠确诊人数有增无减，4.12日达26000多，市民“急难愁盼”的矛盾日益严重，因为各个环节一些基层干部的不作为，以及懒政，不断听到有人因次生灾害而死亡的消息。偏一些干部们是怎么想的，要在4月12日举办抗疫晚会。眼下什么情况呀？人们迫切需要的是解决温饱，是解决急难愁盼，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抗疫行动。于是各种自媒体里讽刺讥笑甚至斥骂声铺天盖地。于是“晚会”死于骂声中。 这些天上海可真的是洋相百出，比如，好多地方保供物资相继出现问题，闵行梅陇镇发了“奶头猪肉”，松江九里亭发了奶脯肉，周浦发了霉变的酱鸭。网上，有奶脯肉的照片，有一个个醒目的奶头照。这照片也不知出了谁的丑？ 4.16日我们小区收到的第五份保供物质，其中的狮子头，有人吃了拉肚子，我也不幸中招。随着事件在网上发酵，有人被追究法律责任。但居委干部形象在群众心目中严重受损。 4.20日本土新增病例降至18595，4.21日降17792人，大家都以为拐点来了。但是4.22日又突然又新增本土确诊及无症状病例共23370，大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了社会面清零，4.23日政府发起第三次总攻，各区、镇加大了封控力度，除了封阳楼，各区填之间设路障，切断交通，严格筛查散落在社会面上的快递小哥们。 为了确保“应收尽收”，凡确诊者，上至百岁老人，下至儿童，一律隔离。也有些确诊患者因各种原因不配合，疾控中心工作人员及警察就破门将其强行带走……看到网友转发的这些视频，心情很沉重，很郁闷。 从3.18日封控至今，小区一直全阴，但4.24日这天破防了，4号楼302室的一对夫妻抗原检测阳性。 4.25日该邻居发了一封致歉信。 “各位邻居，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核酸复核我们两个大人阳性，今天会被转运走。给大家带来不便，再次抱歉，也请大家做好防护减少团购，按时做抗原自测。我老婆21号有感冒症状，期间抗原和核酸一直正常，回忆起来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现将行程发给大家自查”（此处省略） 他们中招，实属不辛，哪有错可言？打心底里同情他俩。 第二天他在群里和大家有一段对话。 @4-302 关心一下，你们两口子今天感觉咋样？“谢谢关心，我们还好，感冒症状。孩子和老人要转运” “孩子老人都确诊了？” “没有确诊，不给我们做核酸，物业居委会让我们打120把人拉走。我在往上报，让孩子过来我们照顾，老人去隔离。” “我早上听大白说孩子发烧了啊？” “37度，睡了会好了。居委会物业也不想承担啥责任，早上态度特别差，一直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居委说，你们打120拉去医院，如果阳了他们有措施的，核酸因为是封控密接不给做。120说，去医院需要阴性家长陪同，我们前边还有600多个人排队，床位也要排队。浦东卫健委算是最替我们想办法协调得了，帮我们协调把孩子接过来。” “@4-302 你们现在隔离点有医生吗？如果有医生，人也不多，那还是小孩子接你们跟前好一点。如果隔离点没几个医生，人也多，那还是去医院好一点。” “去不了医院，去医院需要阴性家长陪同。” “老人陪同也不可以吗？” “老人年龄大了，孩子如果生病了会比较哭闹，哄不住” “这个要求真的很无语啊！家长都已经阳性隔离了，还要求阴性家长陪同…” “所以先来方舱，孩子如果发高烧再往医院转，这样就可以一块去了” 时代的灰尘落在个人头上便是一座山啊！ 　　4.27日这位确诊邻居发来一张进方舱后发的生活用品，同时还发了一段话。 “大家好，在经过昨天一天的沟通，今天孩子已经送来我们这了，老人也送去隔离了。120的救护车只有一个司机，我2岁半的女儿害怕无法乘车，与之前沟通的安排一人陪同不符，无奈我妈妈坐上120把孩子送了过来，没下车又回去了。后边接到电话让去小区门口等转运密接车辆，物业小刘和居委一位女的像训斥犯人一样训斥我妈（一个69岁的老人），说你下来干啥，我妈妈刚转身，又开门说“赶紧出去，走的远远的”。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犯了什么错误，对一位老人要这样。这两天让我感觉物业小刘和居委某些人素质极差！！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同情他的委屈和气愤，可是疫情期间对感染者歧视的现象何止是他一人？在上海，是未感染的歧视被感染的；上海人跨出上海市，所有上海人立刻又成了外省市歧视，嫌弃的对象。现在更听说，一些单位拒招曾阳过的人…… 新冠后遗症不仅伤患者的身体，还伤了他们的心啊！ 5.1日确诊病例已降至7300多，为了尽快实现动态清零，防控措施进一步升级，5.1日起孙桥沿街铺全部用铁栅栏围起来了。 　　5.2日确诊病例又下降至5600多人。传来消息，以后凡防范小区可轮流外出二小时，在指定超市购物。已是上午九、十点钟了，只见与我小区一墙之隔的华联超市购物队伍仍然蜿蜒二百多米。 我们小区运气不好，还未享受到防范小区外出的待遇，刚执行了两天凭出门证外出购物的操作，5.4日便被紧急叫停。 这天官方报出的数据：本土确诊261例，无症状4390例。也能理解个中原因，居民如此“聚众”，地方干部当然是怕怕啦！ 5.6日坚决打赢大上海保卫战的战斗打响，各区镇军令状层层立，浦东新区的区委书记，朱区长表态“军令如山，一诺千金，我们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5.7日网友爆料：黄浦区海悦花园质疑核酸假阳，5.8日样本送至瑞金医院，但阳性先行转运方舱。5.9日两次复核为阴性。后据悉5.10号几位假阳性已回家。 5.9日在网上看见黄浦区五里桥街道办事处主任张孝文被免职，据说，他同意海悦，融创这些有异议阳性复核，于是被开了……有点莫名愕然。 　　为齐心协力打好这一仗，我镇再次静默5天。“静默”实为“管控”，换一种说法，语气柔和，儒雅了许多。 这天我们听到几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消息一，上海新闻发布会，上海疾控中心表示：关于一楼阳，整栋楼居民都要集中隔离一事，要科学判定，不搞一刀切。 消息二，中科润达核酸检测“假阳性”一事，上海市卫健委表示，已开展对相关第三方检测机构调查，如发现违法违规问题将从严查处，决不姑息。 消息三，立下军令状后，各区镇新冠人数均大幅度下降，全部达标。 5.11日许多群纷纷转发令人吃惊的新闻，之前一直以“优秀生”著称的杨浦区，因瞒报阳性人数，穿邦了！ 5.12日从住杨浦的亲朋好友中得知，他们当天晚上五点接紧急通知，全员冒雨做核酸，以后几天也是连续做核酸。种种迹象，坐实了杨浦阳性做假的传言。 我们小区5.12日，也被紧急通知，抗原自测改为核酸检测。估计也与此事有关。 5.14日新闻播报：杨浦党工委副书记，办事处主任孟X，党工委委会，办事处副主任瞿XX因防控履职不力被党纪立案，这也算是对民众传言有了一个交待！ 静默期间，我们一天抗原，一天核酸交替进行。5.22日做好核酸进楼，突然看见门上贴了场所码，居委没有发过通知，也没向大家做过任何解释，这让我们深感纳闷，莫不是以后居民进家门也要扫码？转而一想，封控期间，居委会何曾提前向小区居民发过任何通知？这也是疫情期间，小区居民对居委干部的最大不满。 傍晚在马路上看见了久违的申川线，新川线，这是封控两个月后，部分地铁，公交开通首日，只是车厢内并不见乘客。想想也是，各小区不解封，哪会有乘客呢！ 终于看见可以出小区的通知了。一周内每户可有1人出门，时间：12：00～16：00。我小区指点购物地点“一心玛特”。 抓阄决定每户的出行日期，我阄抓在在5.25号，先生把这宝贵的二小时给了我这个家庭主妇。 时隔68天，我拿着出门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跨出小区大门了。因为规定不能跨镇，我只能去孙桥镇。 一路上，沿街商铺依然被铁栅栏围得严严实实。行人不多，我一人默默地走，寂静的街景，心中有些悲凉。 整条街全长1.2公里，只有三家指定商店在营业。 时已下午二点多，一心玛特超市入口依然排着长长的的队伍，以出一人进一人的速度，缓慢推进，见此情景，我打消了进超市的念头，去了相对人少的全家，买了一堆零食，早于规定时间回家了。 5.29日晚，在楼群见到即将解封的通知。 5.30日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了《关于6月1日起全市住宅小区恢复出入公共交通恢复运营机动车恢复通行的通告》，这是官宣，上海马上要解封了！ 5.30日再上街，见沿街围栏已全部拆除，沿街商铺也开了大半，更有一些摊主直接在沿街摆摊。仅在街边理发的摊便见到三处…… 一夜之间，城市醒来了，人间烟火气回来了！ 我们被管控了73天，六月一日终于解封了！上海所有防范区终于统统解封了！还比网传的计划提前了二周。 上海封城突然，解封也突然。 新冠病毒余孽还在，解封日仍有5名确诊，8名无症状。今后上海将一边精准防疫，一边加紧步伐促生产。 解封后，复工，复商，复交通……生活似乎正常，却又回不到从前了。没有72小时核酸不能乘公交，不能上医院，不能堂食。若去超市，或去任何公共场所都要扫场所码。 回顾73天封控日子，庆幸自己，以及我的亲朋好友都平安健康，安然无恙。庆幸自己的一直以来的与时俱进，能和年轻人一样，上网抢菜，能在微信上参与团购接龙，所以在商品紧俏的封控期间，我们一家没有缺过物质。 疫情是一场天灾，也是一面照妖镜，它照出了各街、镇基层干部的组织能力，它照出了基层干部的责任和担当，更照出了他们为谁服务的“初心”，基层干部孰“勤政”和“懒政”都被群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6.27日至7.1日有过五天社会面清零的日子，但是从7.2日起，新冠确诊病例又冒头，到7.10日上海各区镇已发现6+63确诊病例。最麻烦的是，传染力更强的奥密克戎BA.5变异毒株在上海现身了，防控警报再次拉响，抗疫之路道阻且长！祷祈天佑上海，天佑中华，天助我们打胜这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