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丛稗记 贰

颍南生

序 ：

文言之盛肇端于上，浸润于士，普施于民，古来久矣。神王庙祀，周宗采谣，莫不雅颂为先，是为文章之始。儒道极，百家兴，文章又承教化、修身、定国之功。若此，行文必当筛避俚语，自酝白雪，以昭后世。咦，文言之力，岂独负文章渊薮，亦承国脉也。五四以降，西学突起，国学遂渐凋零。及至国朝，几成喑哑。时人只知白话之轻便，更不知文言之涵养也。抛掷既久，若大河断源，巨木失根，岂不悲乎？幸得今上稍警，小众勠力，文言方喜见星火之源。譬若颍南生君，久沐国学，并传承为己任。其近来又偶敛小文，付交古语，以滋茶余，名曰《笑丛稗记》。笑者，娱人也。丛者，市井也。稗者，雅俗不避也。以小见大，诲人之功何其伟哉。清心孤往，当可谓之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也。天涯浮白，稍赘数言于其文首云云。辽西近石斋谨识。

十一

曩微信初兴，发朋友圈蔚为一好。间有某企职员失物，绝疑同仁所为，遂于圈发一语曰：“吾不言，休忖吾不知也。”不意立收内子一短信 ：“ 妾知错也，乞恕！” 伟哉，一语而兼破巨案，的是微信该兴。

十二

某心脏手术名医之摩托有恙，遂推之修厂谒医，工既检，告知引擎故，须臾拆修装复，技甚娴。更激语医曰 ：“引擎，摩托之心脏也。汝我同擅此医，何酬异甚？” 医略思云 ：“ 汝试于不熄时修之。” 工即颓而不语。此即行者、黑旋风打虎之别耳。

十三

东汉初平元年，董卓挟献帝迁都长安，自此君权旁落，群雄并起。夫司徒允密计进貂蝉以图诛之。初，卓悉群臣皆垂涎于蝉，故计张筵一试。席间，卓使蝉以墨涂胸翩舞，舞半，悄命灯熄。良久，重燃细觑，见诸臣两手咸黑。即视吕布，独双掌如常。卓大喜曰 ：“惟我儿奉先可当忠邪！”布笑揖不语，不意露齿如漆。

十四

予男同仁言其大学寝居有室友嗜《三国》，某夕尝谓室伴云 ：“三国吾独爱卧龙，不知列位喜甚 ？” 熟料室友异口共声云 ：“ 貂蝉。” 其大糗曰 ：“ 吾取向不堪矣 ！”

咦，今之学子，底故鹿皮苍璧，以私欲惭其宏睿。世之若弈，吾虑南风不竞也 ！

十五

友言某仁兄食毕麻辣烫，唤店员数签结账。店员惊顾桌面，复盱视仁兄曰：“客来一时余，仅啖一串乎？” 仁兄不语，指签以示。店员无奈曰：“ 共八毛。” 其立付一元云 ：“ 弗找也。” 遂携一竹篮泰然而去。吾笑谓友 ：“ 此必好谍战剧者 ！”

十六

子曰 ：“少年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向本佳意，然亦适不佳者。维自清以降，剃发业兴，师之课徒蔚然，多自舞勺即习。初，命其后院剃冬瓜表皮之霜，以增手感。某日，徒正练，欻然师母唤之，遂顺手刀插冬瓜应往。盖师家事琐，师母屡唤其襄，不觉插瓜已惯。艺既成，师允徒至前代剃，剃中，不意师母又唤，复刀插客首而去。於戏，良习，宜小促成。如是，后之歧途方免。

十七

西安秦俑坑，世之第八奇迹也。乍一掘现，即惊世目，至今阅者如鲫。昨同窗聚酌，慨闻涉兹一事。曰向日有佛郎机人遥诣，时馆有秦俑服可供拍照，著与俑无异。其著之伊始，仅作留影，后伺人不备竟跃下与俑并伫。客过俱不察，误其亦俑耳。难为一客目敏，惊其眼动，方告馆员劝出。同窗云 ：“此等莽举，合当力惩，恨非吾民耳。” 言此，予复忆一扶桑留学子，值假日沽一旧单车游市，不慎蒙窃，然其报衙后，不二时即寻。咦，设或自邦黎之同失，谩二日，纵二月，亦如入海泥牛。君知否，高阁束卷，正忿忿然作龙泉鸣也！

十八

夫道苦者，无过予之网俦也。其曰：“吾一同学，高中学霸，大学本硕连读，诚羡慕嫉妒恨也。毕业入职则更甚，镇日朝九晚五，未三稔便房车俱有。最可恨者，吾还须每月付其薪水 ！”予笑不能支，谓情商、智商之迥，于此立见。

十九

问 ：“何事之语极不堪，行极不雅？” 答 ：“两妇詈街也。” 尝有好事者制词记曰：“隔岸犹闻柳氏风，母亦河东，女亦河东。朝霞双照玉牙红，珠贝千重，分贝千重。 水颤涟漪似画穷，平见芳容，仄见芳容。吧儿却误是同宗，舔也如疯，咬也如疯。” 然则仅肖此举，于息战无益。不期某日余复逢两詈者，观之彼处地暗天昏，风狂雷怒，其骂声、撕扯声不绝耳际。俟其白热，忽旁出一老妪趋至二妇间，分执其手朗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终归是要一起跳广场舞的。” 二妇闻声立住，略忖妪语更垂首两散。盖劝架，亦须一言切其肯綮，余钦妪之擅邪。

二十

夫江左自古甚富，及今更顺流广辟新业，中多各行翘楚。是日，一微商巨头忽访灵隐寺高僧，曰：“近烦闷，诸事不遂，乞解。”僧闻不语 ，自顾取一热水袋，及通电须臾水沸，旋即爆裂。巨头觑之面露悟色，道 ：“师或言，诸事一如水袋，当不攻自破耶？”僧忍愠曰：“兹于汝平台所购。” 巨头愕然，从此差评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