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惊魂夜

弈心

每当我经过那座古老的贤母桥，那个夏夜惊心动魄的一幕就会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周之前的夜晚，像往常一样，我去女儿的画室等着接她下课。下课时间是九点，收拾好东西，她骑自行车，我骑电动车，娘俩一前一后往家里赶。燠热之极的夜晚，贤母桥上乘凉聊天的人三五成群，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夏日夜晚。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似乎是不合谐的一幕，大桥的栏杆边有两个女人在拉拉扯扯的扭成一团，我分明听到一句哀求：你先下来啊！你先下来啊！……电光火石间，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妙，有人要跳桥？来不及多想，我把车子一扔，迅速跑上前，这是两个女人，一位胖胖的年长阿姨，一位瘦小的年轻姑娘，这个年轻姑娘情绪激动，整个身体已经横卧在窄窄的桥栏之上，桥下就是黑漆漆的深渊，她看着随时都可能摔下去，真的惊险万状，那个阿姨则在用力拽着她的手臂，想把那个女子拉到安全地带，女子却在拼命挣脱，我赶紧冲上去抓住女子的双腿，想和阿姨合力把她拉下来。我闻到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有一股酒味还是药味，她披头散发精神恍惚，压抑着声音哭喊着：你们不要动我！不要管我！她非常瘦，却也非常有力，两条腿像吸盘一样紧紧吸附在栏杆上，拉都拉不动，眼看着她的重心渐渐往桥栏外侧倾斜，我和阿姨拼命拽住她。

附近开始渐渐有人围观，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那个谁，赶紧过来帮帮忙啊，我们拉不住她了！这时候一个白衣小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有了他的出手相助，我们仨终于成功的把这个女子拉离桥栏，她跌坐在地上开始埋头哭泣，嘴里含混不清地嚷着：你们走开……你们不要碰我！你们不要碰我！

我们松开了拽着她的手，却不敢大意，我和阿姨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挡在她和桥栏之间，防备着她突然起身再爬上桥，我趁机摸出手机拨打了110，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情况，并希望警方尽快出警。这时候那个阿姨开始向我们喃喃倾诉：我是第一个发现她要跳桥的，我已经拉了好久了，怎么都拉不住她，没有人来帮我，她差点就跳下去了，还好你们来了。原来，这两个女人并不是我以为的产生矛盾的母女，阿姨也只是个热心的陌生人。

突然间，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的女儿大叫了一声：妈妈，她又要跳了！原来那个姑娘趁我们说话间，再次迅速起身，又是一脚就跨出了桥栏，整个身体就那么挂在了栏杆上，看得大家心惊肉跳。幸好这次我们几个心里早有防备，七手八脚的就把她拉下来了，这时大家是不敢再松手了，大家拉着她围着她，好言好语相劝开导，她也不作理会，只顾埋头痛哭。这时候派出所的电话打回来了，我让女儿帮忙接电话，告知我们的具体方位，请他们尽快到达现场。

我们仨谁也不敢放手，一边尽力安抚女子，一边焦急地等待警察叔叔的到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正在这时，警车鸣笛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位警察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警察叔叔终于到了，我们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慢慢松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心脏狂跳，背上已是冷汗淋漓。警察蹲下身，开始处理事情，我们才不约而同的松开手站起身。我分明看到那个阿姨眼中有泪花闪烁，过来紧紧抓住白衣小哥的手，不停地向他致谢：谢谢你来帮忙，真的谢谢你，不然我们还是拉不住她。说完阿姨又过来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说：更要谢谢你，谢谢你第一个冲上来帮我，我一个人已经拉了她好久了，我真怕最后看着她掉下去，我女儿之前也跳桥过，我想想都怕……她自顾自的说着说着，回想起刚刚发生过的那一幕，我们不由得都哽咽了。

回家的路上，女儿问我：为什么桥上有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人上来帮忙？这个姐姐为什么要去跳桥？如果你也袖手旁观不去帮忙，这个姐姐会不会真的就跳下去了？这些灵魂拷问，我一时回答不上来，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郑重地对女儿说：这个姐姐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伤心事或者是难事，也可能是被刺激到了，一时想不开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要记得，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绝对不可以做伤害自己的事，要好好的爱自己，再大的事都会过去。今天晚上我如果也是视而不见走过去了，然后听说这个姐姐最后是出事了，我会自责一辈子的，我很庆幸自己果断上前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常常还会想起这个曾经和我发生过这种特殊交集的陌生姑娘，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是否已经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余生平安喜乐，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