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宝宝”

李子有点甜

父亲的生日在六月中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暑假，常遇高温。

父亲说：“这六月里生的人啊，大多是急性子。”

我对这话半信半疑，父亲确实是急性子，也是直性子。可我八月生，咋也是个急性子哩？

父亲高兴，3个女儿都回去了。

记起父亲的生日，还是大姐前一天晚上提醒的。早上九点多，我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我们要回去，父亲问：“几个人来啊？”“都来，一家三口。”父亲“好的好的”应了数遍。

过了个把小时，母亲来电：“宝宝啊，天这么热，你们回来做什么啊？”我知道，母亲矫情了。我故意说：“哦，那好吧，我们就不回来了，省得热坏了。”母亲又说：“我不是叫你们不要回来，我担心你们太累。”“我们不累，我们愿意。”

我知道，母亲喜欢我们回去，他们的喜欢有点小心翼翼。很久以前，母亲爱在午饭时打我电话，我说午饭后要午睡，不然下午工作没精神，母亲便记着了。偶尔忘记是午睡时间，一旦电话接通，母亲总要先自责一番。母亲是个很自觉的人，不爱给人添麻烦，即使是自己的孩子。

傍晚我们姐妹携家带口都到了。父亲赤膊准备晚饭，呵呵笑着，露出洁白的牙。父亲的牙是近几年装的，曾有好长时间，牙坏了无法吃饭，后来狠狠心，该拔的拔了，重新安了这一口牙。如今适应了，吃嘛嘛香。

吃饭时，二姐指着桌上的菜说：“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老爸自己种的啊。”那一刻，父亲的牙很是闪亮。

我们说要拍个照发群里，父亲很配合：“我儿子看到吗？”“当然。”我们都说。

父亲很希望和儿子聊聊，儿子工作的地方比较远，父亲常常牵挂。

饭后，二姐和小弟视频，父亲很开心，那雪白的假牙特别抢镜。

但，快乐的生日聚会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天，是我姑父、父亲的姐夫真正离开尘世的日子。吃饭时，父亲好几次搁下筷子，谈到这几日帮着料理姑父后事的情况，不免忧伤。

姑父在世时，如果去曲霞办事，爱到我家歇个脚，顺便吃个饭，父亲总要多加两个菜，两个爷爷辈的人很投机，谈谈过去说说现在。

父亲的话语里有对过去时光的回忆，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感慨。

切蛋糕时，父亲说：“宝宝啊，年年生日你都要买蛋糕，浪费钱的。”我说：“我愿意。愿意再买一百年！”父亲呵呵：“爹爹老了，在这里也没得什么用了，帮不到你们什么忙。”“怎么没用，我们喊爹爹的时候有人答应，就是最大的用处。”

说完这话，我被自己感动了。

平日里，大姐他们对父亲母亲照顾是最多的，隔三差五就回去看他们，吃的用的桩桩件件考虑得周到。夏天的冰淇淋，冬日的御寒衣……大姐和姐夫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着父母亲。

我呢？隔段时间就会接到父母亲的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家里种的绿色蔬菜啥的，他们常常打电话来，我常常拒绝。路远，父亲骑车来不方便，市场上都有得卖，何须风里雨里地送来呢？为此，父母亲要么不问就来，要么暗自神伤。

时间久了，他们没有了以前的执着。如今为了方便孩子上学，我住到了南面，是真的离他们很远，他们对我更加无可奈何。

父亲竟七十岁了。

我恍惚忘了自己的年龄，我多大了？打开计算器，算了算，40+的我，还被他们喊着“宝宝”。哦，我还是个“宝宝”啊！因为父亲母亲仍好好的在我们身边。

二姐感慨：“哎呀，我也知道自己多大了，+2。”

父亲听见了，又用方言来一遍：“wǎ的宝宝啊，眼睛一眨，到总四十几了哇！wǎ大丫头马上要50咯。”

时光啊，在我们发间凝成银霜，在我们脸上雕琢纹理。可我们的心里，仍住着个小姑娘。

因为，我们还是父母亲的“宝宝”。

我们希望，自己永远是“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