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偶尔,我们会听一首歌而黯然神伤,久久不能自拔。也许不是歌真的就那么好,只是因为歌词描述了自己的心境,唱出了自己想表达的情感;或是歌声将我们带入一段被遗忘的时光,让那些曾经以为一生难忘的人和事,不经意间尘封许多年后,又激起我们内心的一丝丝涟漪;又或许是因为这首歌曾经某个人喜欢,所以当熟悉的旋律想起,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路过又错过的人。</p><p class="ql-block">《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一直以为这首歌是一首情歌,是唱给自己的恋人,唱的就是那种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以后才后悔莫及的无奈与悔恨。多年以后,才知道这首歌有着另外的故事。那是一种对失去亲人无限的眷恋。</p><p class="ql-block">一个深夜,车开车行驶在回家路上,收音机传来这首歌熟悉的旋律,我的记忆开始飘向远方,飘向一个叫做高平的小城镇。</p><p class="ql-block">那年冬天,我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无奈只能去往另外一座城市,在一个亲戚家过年,亲戚买到回了老家,我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正好可以帮他们看房子。</p><p class="ql-block">在除夕前一天晚上,我接到哥哥的电话,电话里哥哥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外公过世了。呆了好久,我脑海里嗡嗡作响,外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一向很好,怎么说走就走?哥哥接着说,老家有个习俗,老人离世,是不能留在家过年的,那样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于是表哥们商量好了,大年三十就“上山”。所以我也不用往家赶了,因为即使租车赶回去,也见不到外公最后一面,更何况刚毕业没有多久的我也没有租车的钱。那是我独自在外过的第二个年,即使在最南的城市,也感觉到了极其的寒冷。</p><p class="ql-block">印象中的外公有点驼背,秃头,但身影又是十分矫健,个子不是很高,总来去如风,笑声爽朗,说话声音很大,尤其后面年纪大了之后,因为耳朵问题,声音更大。他不是特别健谈,但有他在就不会冷场。每次来我家,我都喜欢缠着他,听他讲故事,他有过太多的经历,仿佛永远也说不完。</p> <p class="ql-block">那时农村大家都穷,我家由于兄弟姐妹多,妈妈的身体又不好,所以格外寒酸。白米饭都是有客人来才能吃得上,平时都是吃薯米饭(那是一种用切成细粒晒干的红薯和米混在一起煮成的饭)。正因为这样,我特别期待外公来,因为他一旦过来,就意味着有白米饭吃,时不时还能吃上点肉。肉不多,一般都是外公用布包着,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袋子带过来的。外公家不远,所以外公一般都是很早或者很晚来,有时来的早,我们家里还没有开饭,有时来得晚,家里又吃了饭了。这时外公也不留下吃饭,就是放下点米面或者肉食就走了,但家里有客,总归是要准备些好酒好饭,所以我们也能借此打个牙祭。在一些节日或者农忙的日子,外公会白天来,而且外公还可以在我家呆一整天,这才是我最期盼的日子,这些日子肯定是有肉吃的。我问过妈妈为什么外公为什么不能天天来我家,妈妈说,他们姐妹多,外公经常来我家的话不好。我一直弄不清这里面的逻辑,索性就不去想。</p> <p class="ql-block">外公教我下象棋,我学的很快,开始他让我车马炮,后来让我车,后来我让他车,让他车马炮。外公输了也不生气,只夸我聪明,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我说外公是臭棋篓子,我能让外公转圆磨(就是用车追着外公的将帅围着转圈圈),外公也乐呵呵,即使我用激将法,爷爷也不生气。大人说这是豁达,我也不懂。我喜欢和外公下棋,不像三叔,下棋一输就生气,一生气就说我乱下,然后就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拍拍屁股走人。也不像父亲,整天忙着里里外外的事情,压根就不陪我下棋,只有外公会,会耐心的陪着我。</p> <p class="ql-block">我喜欢去外公家,有时端午中秋,爸妈忙的没有时间,就让我和哥哥带上应节的东西去外公家送节。照例是类似粽子月饼之类,或者杨梅罐头,橘子罐头什么的。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去外公家有哪几条不同的路,以及路上有几座桥,要爬几座山,哪条路最近,那条路最好走。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座桥上刻有一个对角棋的棋盘,据说是神仙下棋留下的,我和哥哥常常走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玩上几盘,有时晚点晚了,外公会来桥上接我们。离桥不远有一座土地庙,大人带我们经过时,会叮嘱我们不要看庙里的菩萨,说是会触怒神灵。一次我经过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因为里面的神灵看起来是如此狰狞。直到我读中学以后,我都不敢再走那一条路,直到长大以后,我都不大敢直视庙里的菩萨,想是那时留下的心理阴影。</p> <p class="ql-block">外公家有很多杨梅树,在外公屋后的小山坡上。一到了杨梅熟的季节,外公就会托人给我妈带话,让我去摘杨梅吃。外公有时摘杨梅卖,剩下的也会送到家里来,但我还是喜欢自己去树上摘。我知道外公家哪颗树的杨梅最甜,哪颗树上的杨梅最大。我爬树不在行,常爬上最大树干就不敢往上了,但是哥哥胆子很大,他可以爬到很高,有时我很怕树枝承受不了哥哥的重量,我害怕他会掉下来,但哥哥在这方面很在行,从来没有掉下来过。他会把枝桠拉下来,给我拉住,然后我抓住枝条,摘下杨梅就往嘴里送。那时的杨梅似乎格外甜,不像长大后,使用砂糖腌了还是酸的,所以现在我是不大喜欢吃杨梅的。吃杨梅最难受的是当时吃是甜的,但是吃了过后一会,牙齿就酸软,有次我吃的太多杨梅,甚至后面两天饭都吃不下,一咬东西牙齿就酸疼无比。后来,舅舅他们分家,杨梅树他们各家分了十几棵,外公自己留了几棵,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上过杨梅树摘杨梅,再后来,我再次去外公家,看到那几十棵杨梅树大多都干枯老死,剩下几棵也是老态龙钟,从此,我再也没有去后那座小山坡。</p><p class="ql-block">转眼间,外公过世十多年了,外公过世后第二年春天,我买了棵杨梅树,栽在家门前。卖树的人说树已经嫁接过,长大后结的杨梅很好吃。其实我没有在意,因为我对杨梅树的栽培其实不懂。去年回家,树已经长了好高,枝繁叶茂,但是终究没有结过杨梅。中学读书,有篇课文叫《项脊轩志》,里面有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那时并不懂其中意思,如今看着这杨梅树,我也不禁泪眼婆娑。</p><p class="ql-block">如今,有家有小,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冷静淡定的样子,但是偶尔一首歌,一样物品,一件事情,还是会像针一样刺痛心灵,让自己瞬间破防。</p><p class="ql-block">那夜,我将车停在路边,抽了好久的烟。然后启动,驶上回家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