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矻扎扎”又称“六月年”,是哈尼族重要的节日。在每年的农历六月(有的哈尼族地方选农历五月)进行,历时三至五天,其庆典活动极为隆重。当繁忙的春耕生产结束,进入盛夏农闲时节,这时四野青碧、田地里的庄稼在茁壮成长,哈尼人非常渴盼当年“五谷丰登,人畜安康”,也极其渴望趁农闲十分串亲访友,联络感情,于是就开始举行隆重的“矻扎扎”节活动。这个节日相较于哈尼族的其他节日,其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神秘而隆重的仪式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2022年红河县甲寅镇一带的“矻扎扎”节从绵绵阴雨中徐徐拉了序幕。事实上今年的“矻扎扎”节筹备工作于7月9日就开始了,这天寨民们的主要活动有以下三方面:首先到山上和寨边选磨秋、秋千树,并把它扛到“阿居居得”(磨秋场);其次就是打扫街道、洗水井等公共场所。当然了人们从也不会忘记把自家的小屋由内而外认真清扫一遍;再者就是上山拿野味,下地摘蔬果,也有到河里、田里(多为秧田,因为此时田里的稻子还在抽穗中)逮鱼的,总之人们在为热烈的“矻扎扎”节的到来而有条不紊地在忙碌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7月10日是节前的一天,人们一大早就赶到磨秋场上忙着架磨秋、架秋千,完了还在自家的门口架一个小秋千(主要是给小孩子们玩耍的)。家里女主这天还要在在自家的门框边上挂个竹筒,里面插几株没有被虫蛀啃过的“野赞赞朴”草(供天神的女儿“俄咀阿培”的坐骑食用),接着就是在火塘上边的“陈奥”(竹篾笆)上放一升谷子,作为献给天马的马料。</b></p> <h3> </h3> <h3> </h3>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记忆中老父亲总会在这一天,催促我哥俩到山上采集两枝结有三枚松果且带有松尖的松枝,采回来后他老人家总会念念有词地把它插在门楣上,也不知道他念叨些什么,更不明白此举之寓意所在。最近我也好奇地问询过其他老者,却都不能够道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我就不得不更加怀念起我的老父了,他一定认得其意涵。在我们寨人的心中他可是一部会开口的百科全书,在民俗方面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只可惜他老人家在世时我没有意识到这部百科全书的价值,当我猛然醒悟过来时,我们却已经阴阳两隔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这天的正午十分一群老人会聚集在水井边,进行“蒿洛索”(祭水神)活动,他们在“昂司阿波”的带领下通过各种祭祀活动,为全寨人祈求山寨清泉长流,泉涌三季(哈尼人世界一年只有三季)。</b></p> <h3> <br><br></h3>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记忆中老父亲总是可以参加“蒿洛索”,做儿女的觉得脸上特有光彩,因为参加“蒿洛索”的人都是些寨中德高望重、儿女双全且身子骨干净的老人,老父亲虽然不是“昂司”(主祭),也没有当过“昂校”(副祭),但能够参与“蒿洛索”活动,说明他老人家在寨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做儿女的怎么会不跟着荣光呢!</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这天傍晚时分,一家人(这天不会有客人在场)在自家大门口支锅、烧火、杀鸡,做些驱邪避灾活动,这个活动哈尼人称“哈渣丕”,我们甲寅镇一带的哈尼人叫“妮道道扎”。也不记得活动中要行些什么礼节,更不知道其文化意涵,因为我的成长背景有些特殊(确切地说这些礼节不太引起我的足够重视),成人后基本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我只记得这晚必须宰一只鸡祭献,祭献完毕用蔑桌摆席用餐,吃剩的残羹剩饭一律不得拿回屋子里享用。身为哈尼子弟的我,想想这些我不得不为我的愚昧无知而感到自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这天晚上12点过后就是极具浪漫气息的“呃区好扎”(相当于汉族的取净水仪式)活动了,到时每户人家得有一人半夜起身,点上松明子火,提着水桶(更久远的时候是背着竹筒)前往水井取“甜水”(也有叫圣水的),期待来年自家缸水清冽甘甜,生活能够如这“甜水”般甘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在我家“呃区好”的主角总是落在老母亲身上。记得无论日间有多劳累,也无论阴晴风雨,老母亲总像时钟一样,一过十二点钟就会准时起床,点上松明子火,提着一只小茶壶步履蹒跚地赶往一里之外的寨头水井,她一定会在寨中当年有”丧葬“之事的人家之前把“甜水”给取回家,也不知道体弱多病的她摔过跤没有,只记得这个角儿她一直扮演到七十五岁时,之后她因已积劳成疾,行动大有不便了,才由大嫂接替!可她才仅仅踏过八十岁门坎就急匆匆地先于老父亲前八年就离开了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7月11日是大年“初一”了。这天一早寨里的家主们牵着一条膘肥体壮的牛来到“阿居居得”(磨秋场),经过一系列的活牛祭祀仪式之后,把祭牛栓在磨秋桩上进行宰杀,经家主们脱皮、肢解、切块等一系列操作之后,按寨子里面的户数进行均分,然后逐户有序分发,拿到家里去祭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记得小时候,对大年“初一”这顿午餐特别期待,毕竟一年到头就这一顿有麻辣鲜香的牛肉可以吃,加上那时侯只有过年才吃得上香气四溢的梯田红米“净饭”,可别提有多幸福和得意了!可这一顿午饭也特别磨人,因为这天宰杀的祭牛,从宰杀到上桌其间要经历活牛祭献、宰杀脱皮、分尸裂解、切块均分、熟肉祭献等一些列繁杂的程序,而从来没有品过“早点”的我们,就只好任自己的小肚肚“咕噜咕噜”地哀歌了,反正再慈善的父母也不会在牛肉拿回来并祭献好之前,让你吃上一丁点熟食,那可是对“阿皮摩咪”的不敬啊!如果说我行事有那么一点儿坚韧,我想我还得感谢那时候的“严格”训练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7月12、13号就是享受“年味”的时候了,这两天没有大的礼俗,无论男女老幼,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这个节日本来就以娱乐休闲为主,不太像“扎特特”(十月年)节那样特注重在吃喝,这节日不要大请特请,因此家主们也要不着那么忙碌,只见人们在荫凉处闲聊,在“阿居居得”称雄,在村寨间穿梭,在夜幕下和乐而舞......总之到处都呈现着一派祥和的气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记忆中“矻扎扎”节总是在阴雨中进行,只因此时正值雨季,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人们过节的良好心情,少年们把热情释放在寨脚磨秋场的泥泞中;青年人把激情抛洒在对爱情的追逐中;中年人把快乐埋藏在集群的闲聊里;老年人把幸福投放在餐桌上浓烈的菜香中。总之“矻扎扎”节是欢快的,任尔阴晴风雨闹,快活飞舞眉宇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7月14是“矻扎扎”节的最后一天,这天同时也迎来了2022年“矻扎扎”节的高潮。这天傍晚吃饱饭后,人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阿居居得”(磨秋场),上演一场全寨大联欢。一阵激烈的秋千、磨秋上的竞逐过后,人们翘首以待的降秋千、磨秋仪式就开始上演了!记得降秋千、磨秋仪式特别的热烈而隆重,程序也特别的繁杂和讲究,如果没记错的话,先降下的事秋千,由寨子里的主祭“昂司阿波”亲自主持,只见他手里拿着“奥毕阿帕”(好像是蜜蒙花叶),在秋千踩板上拍打三下,然后把“奥毕阿帕”放置在秋千上空荡九个轮回,接下来就抡起锋利的砍刀,连砍两刀劈断秋千缆绳,期间“昂司阿波”不断在念诵着他的祭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降磨秋的仪式跟降秋千的仪式差不多,也有用“奥毕阿帕”拍打、让“奥毕阿帕”轮转的程序,所不同的是等磨秋降下来之后,寨中的年轻人会哄抢磨秋的扶手或纷纷去触摸秋千桩的顶雍,据传如果谁能把秋千的扶手抢到,并拿回家把它安插在自家禽畜圈所,这年这户人家就会六畜兴旺);磨秋降下后,年轻的已婚男人非常热衷于去抚弄触摸磨秋桩的顶部或磨秋杆凹槽处,据说第一个摸到磨秋桩顶部的人儿当年他们家一定会添个大胖男丁,而第一个摸到磨秋杆凹槽处的人儿则一定会得到一个漂亮的小公主)。由于有这种种传说和信仰,因此“矻扎扎”节期间的这个仪式即显庄重又倍感隆重,它也给人们带进了这个节日的高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记得在我们寨子,磨秋降下落的方位特别的讲究(也不知道其它哈尼寨子是否由此讲究)。磨秋降落的时候磨秋杆两端朝着南北方向,因此磨秋一般只可能降落在东西两侧,如果磨秋降落在东边寨子一侧,说明“俄咀阿培”天使对这个年还意犹未尽,想继续过年,因此第二天必须全寨忌日子(忌日子期间不许到田地里干农活,也不许去野外采摘果蔬、狩猎,在家也不能做针线活等),以此方式陪“俄咀阿培”天使继续过年;如果磨秋降落在西边一侧,就说明欢送天使“俄咀阿培”已经成功了,寨民就可以不要忌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降秋千、磨秋仪式开始之前或正在进行期间,寨民们会把自家的架着小秋千也自觉随之一起降下,之后带上降下的小秋千,点上松明子火,并杵着一个小棍送到“阿居居得”(磨秋场)一角焚烧,算是送走了来哈尼人家过年的天使“俄咀阿培”了。之后就到了这个节最后一道程序——叫魂!</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降秋千、磨秋仪式结束之后,一家人就要自觉回到自己家里进行叫魂仪式。在我家叫魂的责权在老母亲身上。只见她手执几炷香(有时用一条用破布扭成麻花状来替代),还有一些黑白丝线以及一些现在无法名状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像还端着一瓢水和一把镰刀),在我家房子外的竹林旁会执着地叫上几十分钟。至今我还记得她老人家的几句唤词:“考拉(赶紧回来)诶——考拉!考拉一家十口人,别在寨边树林里滞留,别在脚“阿居居得”处贪玩,别在寨头水井边戏水.......”。我还隐隐记得她老人家按一家人从小到大的顺序进行叫唤,那叫唤声声声苍凉旷远,有种天回地转之感,直唤得人心魂震荡,悲切而又觉着无比暖心,总之用我的笔力是无法准确描述母亲的叫魂的惊心动魄,我只能说这叫唤是世界上最情真意切、最撼人心扉的呼唤!</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2022年“矻扎扎”节现在已经落下帷幕,我的心魂却还一直游荡在这个无比隆重节日里。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将不能再如过往般恣肆地纵横在秋千、磨秋上了;也许我也将不能够记起这个节日里的一切美好;也许我也将看不到这个节日在新时代背景下不断演绎着的新的风采,不过我还是无比坚信“矻扎扎”会永存,而且会一如既往的丰富和精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b><b style="color: rgb(237, 35, 8);">作者简介</b><b style="color: rgb(1, 1, 1);">:守望梯田(本名朱自文),男,哈尼族,初中教师,红河县甲寅镇美东村人。近年在工作之余尝试创作乡土文学,主要作品有诗集</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梯田诗韵》</b><b style="color: rgb(1, 1, 1);">,小说</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玉笛飞情》</b><b style="color: rgb(1, 1, 1);">以及系列</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民间故事。</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