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安吴四种》的四个版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一、包世臣生平</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包世臣,字慎伯,安徽泾县人。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生,自幼随作塾师的父亲习经,自学诗赋且好之。18岁读《日知录》,始重经世之学。19岁“见调驻防赴台湾官军号哭无人色,乃慨然有志于兵”。22岁游学芜湖,在中江书院学习,侍御程世淳面试《冰赋》,奇其才。23岁,安徽大旱,受命作诛早跋文,称于时。巡抚朱珪闻名招至皖江节署肄业,以贾生相期许。24岁至湖北,为布政使祖之望幕僚,提议招集裁散之兵勇屯田,得到试行。25岁入川,时白莲教起义大兴,为清军统帅明亮选练精兵。此后或应召或出游,先后经楚、蜀、江、浙、燕、齐、鲁、豫等地,与诸名公相砥砺。又不耻下问,即遇舟子、樵夫、行脚僧道,邂逅之间,凡有所教益,必虚心求教,由此闻见益广。中年又学书法,成为当时难得的通才。自述其学“于经则《诗》、《礼》,于史则《国语》、《国策》、马、班、陈、范、《资治通鉴》,于子则孙、吴、荀、韩、吕,于总集则《文选》、《古文》、《苑》,于汇编则《通典》、《册府元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包世臣虽以兵、诗、书等名动公卿,但仕途上并不得志。他秉持母训“人贵自立”,嘉庆三年(1798年)朱珪主持乡试,不料落第,包世臣却自认为“幸得不中”,否则“必遭物议以累朱公”嘉庆十三年(1808年),34岁的包世臣中恩科举人,此后几次应试入都,均未得中进士。后朱珪手书十数通相招入都,包世臣都因各种原因未能赴约。不过,包世臣却通过上书、建策施政者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23岁时即为朱珪谋乡兵之策;32岁为扬州太守言赈灾之法;次年入都拜谒漕运总督戴均元,为其说水利屯田,继而作《策河四略》,言浚淤、筑坝、筹款、积贮等事项;40岁时为两江总督百龄条画荒政五事;晚年,主张两淮鹾务改革,作《改淮嵯条略》二十五条。更多次上书两江总督陶澍,筹议海运等,言辞真切,以纾民困。包世臣无意于功名,如其母所言:“惟闻军功多冒滥,若藉以进身,谁为辨真假者?若言听计从,能济巨艰,儿一心事之。”不过,借人手以行事,“诸公亦共信其谋不为身、确凿可行而善之,然率未有能举其事者”,所言也并非全都能被采纳。道光十五年(1835年),61岁的包世臣以大挑一等分江西省,任新喻县县令,但未及一年便因忤逆上司被劾去职。从此退居江宁,闭门著书。咸丰五年(1855年)卒,终年81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包世臣一生著述颇丰。除上述所说政事上书外,另有对时势的看法;有与亲友书信;有官员名士、孝子节妇等的传记;有或凭吊友人或应人之请所作的墓志铭;有受人之托所作序言;有诗赋应答之作,有兴起之作、感怀之作;有读书后文论,有谈书法的议论等等。形式上,有书信、论文、诗赋、序言、传记、墓志;内容上,涉及农、礼、兵、刑、河、漕、盐、文、书等方面。然所作文章中,如诗赋等,多亡佚不存。包世臣本人也曾将旧著编撰结集出版。道光五年(1825年),51岁时,刻所著言河、漕、盐三卷、题曰《中衢一勺》。道光十年(1830年),56岁时,拟居白门,编《小倦游阁文集》三十卷 直到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包世臣才将一生著作整理为《安吴四种》三十六卷,内容包括谈盐漕水利的《中衢一勺》、讲文辞书法的《艺舟双楫》、集诗词歌赋的《管情三义》和论农理刑兵的《齐民四术》,该书于两年后出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安吴四种》是包世臣一生治学的总结,也是研究包世臣思想的最重要资料。</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二、《安吴四种》的四个版本</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整理出版:道光丙午(二十六年)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年已70的包世臣在他自署为“白门倦游阁”的家中整理一生著述。《安吴四种》总目叙中介绍了整理过程、收录内容。据其介绍,道光乙酉《中衢一勺》刻出后,“阅数年”,扬州柳荫庵主持嗜好诗赋与书法,见包世臣所作论文论书诸说,抄录十数首,为二卷,付梓人,名之曰《艺舟双辑》,以配《中衢一勺》。二书既出,外间欲得者多,闽粤皆有翻版,然二书“于鄙说,实未完备”,于是包世臣亲自“校正错误而附益之,较旧刻倍有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修订后的《中衢一勺》有上中下三卷,“言河十一首,言漕三首,言盐一首,兼言河漕二首,言水利三首,河之本事也,都次岁月,集为一编”。另集录辗转江淮燕齐十数年间“与当路论说民间疾苦,为补救之方”诸文,多言漕事,附原刻《中衢一勺》之后,为附录四卷。包世臣还自信地表示:“日后世果有出类之杰膺圣主笃信重寄者出,一反五百年之弊,以上利国下利民,则仆说俱在,若居得为之地,只有心补苴以小利斯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艺舟双辑》收录有论文四卷、论书两卷,“一并收录以待后人裁其当否”。论书之作自后汉始,“原彼心悟,可以仰匹文赋……其拙冗,则光耀尤为推暨”虽然包世臣自称“仆资劣力弱”,但因他沉醉其间多年,“五十年来始终不厌”,所以他也颇为自信地宣称,“前后常谈,或有亦当古人者,并记录其词焉”。该书另有附录三卷,多墓志、传记。关于这一点,包世臣颇有心得,认为墓志、传记难写。他认同“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观点,赞同史家取法司马氏,秉笔直书。但“以迄近世史馆成例,人必历显职,事与言必据官文书……读其传以求其人之心术、学术与当时种德播恶之际,皆不可观”;欲征信于家传,而家传“必出素识之稍有闻誉者”,难以文直事核,且未必了解事之得失终始,唯取悦于求者,“幽光之发,儒效无稽,谣诐之辞兴,劝诫之道熄矣”;传志碑状“苟能称美不过其情,又不以虚饰之公家言惑人观听,即时讳小恶,亦善善之策矣”。因盛名在外,前来向包世臣求墓志、传记者接踵而来,但他坚持为人作传,“唯以性好品别人材,搜罗轶事,伟论亮节,不问明陋。五十年来,庶几无愧”。将传记之类的杂文录附《艺舟双辑》之后,他的目的是为“当世有识苟存观省,或亦有当葑菲之采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管情三义》收录了包世臣以往的诗作,有赋三卷,诗三卷,词一卷,另有《浊泉编》一卷,共为八卷,“凡仆之为此,皆主于管情以远非僻。世有总持风动教化之责者,览之亦或有所取焉尔”。包世臣对于诗作亦寄予较高期望,希望能做到有益于世风教论,“至诗赋业之最早,似有得于作者之意,即其辞涉哇靡,要皆义存讽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齐民四术》也是《安吴四种》中极有特色的一种。编辑此书时,包世臣自觉“老矣”,而生平所学“或亦有足裨当路君子之择取者,生民之难,庶其有疗乎?”乃欲为“安民之道”,而“艰于写之,蹉跎至甲辰”,才将其整理成书。为何起名《齐民四术》?在他看来,“四术”者,农以养之,礼以教之,不率教而有刑,刑之大则为兵。包世臣看到近世“农民之苦剧”、“为上者莫不以渔夺牟侵为务”、“稼穑之艰难”的现实,“深以为忧”,少小即讲求农事,有所著述,“有能留心民瘼著成绩者,是前事师也”,故检集其书,“以广农政之所极,庶使已化者有所取法而改其行,未化者知学古人官之不当专计筐箧以兼并农”,因此收有农书三卷。另收礼书三卷,多孝子节妇等类的传记,对此包世臣解释道:“至韦布下士、食力小民、闺阁秀异、或守陈编以自淑,或本至性而成文,亦足以见礼教本在人心,非由外铄我者,故并采录焉。”为何收刑书两卷?包世臣称,刑之“治狱”系相对于礼之“治民”,系“末矣”,然“万民托命于此,而挠小民生计者,尤以此为大端”,“至失刑之甚者,一成不可变,前此君子不知尽力以为后世戒,苟无记载,且何戒之有?凡是编录,庶使秉礼以司刑者,有所鉴择焉”,从中也可以看出他对于法律的态度。另外,《齐民四术》还收有兵书四卷,这也与包世臣的个人经历有很大的关系:“仆少小有所戒而究斯术。未几兵事连起,前后与当路陈说机宜,条别得失不幸而多有中者。”尽管年纪大了以后不再预闻军事,非复少壮豪举矣,然兵为大事,“为费甚大,其及人至惨烈”,故“以能销兵于未形者为上……尤近百日所罕见,故并录之编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述四书集为一编,总名为《安吴四种》。为何起“安吴”的书名?包世臣解释说,“吾泾本秦县,秦汉分安吴,敝居附近,其治故以为名”,即系根据藉贯而来,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三月,“拟求活字版排出数百部,以防散失”,是为道光丙午本。</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二)重付梓人:咸丰辛亥(元年)本</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道光丙午本有很多不完善之处,“同人得书者,多苦句读之难”,而包世臣亦“病其错误层出,又间有未稳洽处”,道光本并无标点,且有很多错字,于是“年来颇加增删改,至咸丰纪年厘订差定,重付梓人,因为离句”。也就是说,包世臣在原本基础之上作修改,并加了标点后,于咸丰元年(1851年)十月重新出版,是为咸丰辛亥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与原版相比较,再版中的许多错字得到了更正,一些字句在措辞上也有所改动。以《安吴四种》总目叙为例,如“壬寅侍游白门,为入比六韵,见者以为能”改为“壬寅侍游白门,为八比六韵”;“故有《中衢一勺》之制”改为“故有《中衢一勺》之刻”;“抄录十数首为二卷,侍梓”改为“抄录十数首为二卷,付梓”;“以《说储》上篇体大事丛,不可分散,只取下篇与旧著类集之,其有繁碎,亦不加……备有心世道者采览而已”改为“以《说储》上篇体大事丛,不可分散,唯前后序及序目附论成文者,摘入附录,以示端绪,其下篇则与旧著类集之,中不无繁碎,姑勿加……备有心世道者采览而已”。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咸丰本较前一版本,在篇目上也有所增减。变动最大的是《中衢一勺》附录卷,将原本的“附录四”改为“附录四上”,于后面另加一卷,名“附录四下”。新版加收答复桂苏州的七封书信,而这七封信系先后作于道光丙午(道光二十六年)四月望日、九月朔日、十月二十一日、十一月四日、道光丁未(道光二十七年)开印日、五月十二日、十一月九日,均在原道光本出版之后。另有《南河善后事宜说帖》与《答大司寇书》、《说储》上篇的前后序、序目与第四目附论,也系前版所未有。在《中衢一勺》附录叙中,包世臣说明了增加篇目的原因:“卷内反复皆盐、河、漕三事,三事虽政之一端,然非具运量全局之识,固不足以察事理之所极,而随时酌剂以有利无弊也。故摘取《说储》上篇序论举要之词,附之编尾,使览者得悉其指归焉。”因此可以看出,他希望通过增加的部分,方便读者更为提纲挈领地理解他的整体思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艺舟双辑》在论文第二卷,于卷末增《族兄纪三先生郑本大学中庸说序订末》一篇,此封家书末尾写有“道光二十七年冬十月二十七日,族弟世臣撰书于白门倦游阁”,可知此篇作于道光本出版之后,故补充编入。在论书第二卷中增《自跋真草录右军二十六帖》,此篇作于道光癸巳(道光十三年)季夏,篇中道“吴郡论真草以点画使转,分属形质情性,其论至精,盖点画力求平直易成板刻……近悟如是,附记于末。道光戊申(道光二十八年)九月七日重校于此”。附录第二卷卷中增《钱献之传》与《姚烈妇杨凤姑传》两篇传记,前篇作于嘉庆丁卯年,后篇作于道光丁未年,文末道“赞其行为……姚氏子弟七人。此稿勒石陷祠壁,以垂久远。余遂补书传后,以告读者。是年十一月二十日”。附录第三卷卷末增《渔浦牵衣图记》、《毛节母传》两篇,均作于道光二十六年,卷末道“此二文本在剩稿,友山及仰苏得《四种》后,书来乞附刻图记后,重其意补入。友山,名桥。仰苏,长龄字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管情三义》在赋第二卷较原来去《辨吴都赋》一篇;赋第三卷中增《拟庚子山小图赋》一篇,作于道光壬寅(道光二十二年)。诗第一卷增《秋日散步鸡鸣寺北极阁鼓楼钟楼至小仓山房小憩题壁》作于乾隆丁未,另《敬和太宰节使朱公赐诗原韵用摅鄙怀》篇作于嘉庆丁巳。有增亦有删,诗第三卷就删去了《题罗茗香匹马出关图》一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齐民四术》在农第二卷卷末增三封书信。根据篇末日期,《告族子孟开书》作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五月二十四日,《致前司马许太常书》作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六月二十八日,《致陈枢密书》作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八月初一日。礼第一卷下增《答陈卓人庶常书》一篇于后,作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六月。刑第一卷改分上、下卷,并于下卷末增《与次儿论谳狱书》、《与次儿论谳狱第二书》两篇,分别作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夏季和八月。兵第三卷增《与傅卧云书》,作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十月初一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咸丰本还特意增加了《书安吴四种后》、《读安吴四种书后》两篇,乃系包世臣将道光本赠与好友姚柬之、范麟,二人读完是书后的感言,故篇末分别有“道光二十有六年季秋月朔桐城姚柬之”、“道光丁未夏四月大兴范麟谨书后”字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另外,咸丰本在编排上也作了一点改动。将原《中衢一勺》附录目录叙提到了《中衢一勺》目录叙之前,但具体内容顺序上并未变化,附录卷仍位于正卷之后。</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三)再付剞劂:同治壬申(十一年)本咸丰本</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印二百部,版存金陵”,但于“癸丑毁于兵燹”,书遂罕见。此时包世臣已经去世,其子包诚自谓“不肖弟兄学业譾陋,愧不能读父书,思绵手泽”,乃觅得原书,同治十一年秋“在鄂再刊梨枣发坊,以广流传”,是为同治本。包序》书中有“男(诚家丞)孙希(庞鲁)希(蔺廉)校字”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同治本保留了原书篇目、内容等的全貌,仅校对字句,但其中错讹不少。如仅《齐民四术》兵第四卷中《清故江安盐巡道署江宁布政使除名成伊犁放还汉军朱军行状》一篇,就有错字20多个。</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四)重校印行:光绪戊子(十四年)本</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光绪十四年本仅据同治本重印,虽名曰“重校印行”,但仍保留了不少错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据包诚同治本《序》说,《安吴四种》“先用聚珍板印行五百部,嗣因讹字较多,咸丰辛亥重付剞劂”。这里说的聚珍本,当系道光二十六年活字本。又据《贩书偶纪续编》记载,道光二十六年本尚附有杨传第校正误字一卷,与包诚所述“讹字较多”正合。包诚此次年刊本,是包世臣在道光本基础上重加校订的,不仅字句有所修订,内容亦有所增补。包世臣自称:“世臣现以暇日,自加校定,其有芜蔓,间加芟薙,亦复增加紧要后出之篇,并离其句读,拟觅精楮,重付剞劂。”在咸丰本中,包世臣又加附记云:“同人好书者多苦句读之难,仆亦病其错误层出,又间有未稳治处,年来颇加增删雍改。至咸丰纪年,厘订差定,重付梓人,因为离句。可见,道光本虽为原刊本,但远不如咸丰本精善。而同治十一年本,据包诚《序》说,是“觅得原书在鄂重刊梨枣”,其中错讹不少。光绪十四年本,系据同治本重印,虽名曰“重校印行”,仍保留了不少错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通过以上梳理可知,从版本上来说,经过包世臣校定重刊的咸丰辛亥本最为允当,可为底本,同治本可为校本,而光绪本和道光本亦可参校,至于其他相关史料,诸如《清经世文编》等资料,参照对证,亦当可对其讹误进行订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