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农场前线队海口知青心路历程

古松654042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的知青史己过去50余年，半个世纪是个令人哑然失笑的岁月数字，知青的故事看似遙远，但知青人仍记忆犹新。 知青是一个时代的像征；一个砥砺奋斗的岁月符号；一支拔动心弦的难忘之歌；一个仍可触摸到温度的历史记忆。 （前线队知青与羊梅队知青的合影） 　　1968年11月19日，我们一行40人（系海口市老三届初、高中学生），被上山下乡的洪流所推动，来到了海南岛万宁县南林农场，其中25人分配到海边的前线队，另外15人分配到深山老林的猛进队。自此，同学们天各一方，迅速地完成了从学生到知青人生的角色转换。 （南林农场场部大门） 　　载着我们的车辆从场部直奔前线队，在铜铁岭上盘转时看到海边的景色，同学们赞叹不已，当汽车下山到前线队时，天已近黑。 当看到在陌生环境中，有一排排陈旧的瓦房在恭候时，同学们神情沮丧。尽管连队干部与职工来迎接我们，但几乎都像是被粘在车上不动了，真想立即返回海口市。 （来到前线队的海口知青） 　　从城市来到陌生环境中落戶，状况变化之快，心理落差之大，深刻地触及着每个同学的灵魂，适应过程的不易，注定了知青人生的征途并不平坦。 （我们曾经住过的旧瓦房） 　　我们安排住在旧瓦房内，三人住一间，房内三张床很简单，床的四脚是用树桩打入土内，钉上桁条，铺上木板即成简易实用的床，房内只有一张简易木板桌子，窗戶是用木板代替玻璃，白天关上门窗犹如黑夜一般，没电灯。 连队饭堂已准备好晚餐，香喷喷的新米饭，新鲜的蔬菜中还有几片猪肉。领导为迎接知青，特地杀了养猪场一只＂淘汰猪＂，由于人人有份故全连皆大欢喜。 （前线队一角） 　　当天夜晩，我们躺在床上，聆听浪涛拍岸与枝叶隨风摇曳的声音，这种充满诗情画意般的情景，反而让我们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就这么快地懵懵懂懂的成了知青，成了农场的新工人，可谁也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尽管这一切都难于逆转，尽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安慰，但知青们要度过心理关、劳动关与生活关，无疑地要在漫长的日子中，接受种种磨练。心灵的自我救赎与思想境界的提升，只能在汗水与泪水的交融中才能完成。 （连队干部与知青在海边合影） 　　我们经过一天的政治学习提高认识后，第二天连长带我们到海边放飞心情。在海边的沙滩、礁石等处转了半天。看到蓝天白云，无际碧海，树影婆娑的旖旎景色，心情很舒畅。 原来我们的连队竟是处在风光秀丽又傍山靠海之处。比起挿队落戶在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更困苦的知青，我们幸运得多。自此，前线队成了我们青春记忆的载体，成了我们的难忘之地。成了演绎我们人生奋斗、艰辛历练、坎坷悲欢的人生舞台。 （前线队一角） 　　劳动关是我们必须迈过的一道坎，是融入新环境的铺垫，也是在情感上拉近与干部职工关系的钮带。我们被安排到各个生产班，穿上深篮色工作服，领了锄头，砍刀与斧头，很快地投入到身心尚未适应的艰苦的体力劳动之中。 （前线队一角） 　　怕苦怕累与工作责任心不强，是知青新工人的通病，老职工对我们也有批评，但少用严肃的语气，更多的是平易近人地以身作则，以实际行动来纠正我们在生产劳动中存在的问题，彼此很快地拉近了距离。 在劳动中的耳濡目染，我们感悟最深的是：在沒人监督也无表扬的情况下，老工人总是默默无闻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高质量地完成各项生产任务。这种自觉自律体现了农垦工人的主人翁精神，令我们感动。 （胶园远景） 　　知青与其他单身青年都在食堂开膳，每天有三餐，早上有大米粥，中晩餐的米饭都有青菜或瓜果搭配。逢节假日才有肉类，油水少且工作劳动强度大，故饥肠辘辘之感是常态，每次回家探親带回连队的，都是父母口中节省下来的食品。 （前线队海口知青） 　　为发展祖国的橡胶事业，我们参加了全场统一的垦荒大会战，到深山老林去砍树开荒。时间之紧迫、任务之艰巨、劳动強度之大，远远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从东方拂晓干到披星戴月，每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山中临时营地时，经常是晚上8时左右，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创业的维艰。 （垦荒中知青在砍大树） 　　我们觉得很艰苦，但想起在解放初期创业的农垦工人，他们的工作与生活条件，比我们现在更加艰难，他们硬是靠着一双手，将一座座荒蛮山地，开垦成一片片的橡胶园，并建成初具规模的家园。 农垦工人完全是出于对党、对祖国的忠诚，对农场工作的热爱而负重前行。将心比心感到在精神层面上，比起创业的老工人，我们缺少太多的正能量。 （前线队海囗知青） 　　缺乏油水的伙食，让知青们饱尝饥饿困顿的滋味，并潜移默化地养成了往后勤俭节约爱惜粮食的情怀。在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鼓舞下，我们经受了艰苦的劳动与被毒虫叮咬、疾病侵袭、工伤病痛的考验。 　　头顶烈日汗流浃背的开荒、砍芭、造梯田种橡胶的強体力劳动，不是突击一天两天便结束，而是一种工作一个任务，相信经历过的知青都难于忘记。 每天在环山行上不停地挖掘长、宽、深都要达到0.8米深的土穴，经常会碰上石块、树根而震痹双手，双手出现血泡的刺痛与形成老茧的硌疼避免不了，暴晒雨淋更是经常事。 很多时候我们心里都在暗暗叫苦，而年纪比我们大的老工人却坚持着，他们吃苦耐劳的榜样就在我们眼前。 （前线队一角） 　　我们跟老工人在一起劳动，学会与掌握了上山伐木、开荒种胶，砍芭烧芭，芽接育苗，海边挖珊瑚烧石灰、挖水井、盖房砌墙、养猪种菜、挿秧割胶等工作的要领。虽然都是粗砺的力气活，但有些工作要做好，也得掌握一定的技能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橡胶园） 　　较有操作技术的工种是割胶，知青在老工人的指导下，虚心学习苦练割胶技术，合格后才能上岗。但要做到耗树皮少，伤树最轻，出胶水最多则需要平时的刻苦练习与反复实践才能得心应手。 （前线队女知青在割胶） 　　割胶虽然可避白天劳动的暴晒，但每天得凌晨2时半起床出工，头戴点燃着的电石灯，挑着胶桶单独向黑暗幽深的山坡胶园走去，刚开始很考验知青的胆量，尤其是女知青。 但最危险的是在割胶时遇到出没的，攻击性强的毒蛇，曾有位女知青被毒蛇咬伤而生命垂危，经场医院数月的全力救治才愈合，至今仍留下心理阴影。 　　胶工每个人负责割胶树300棵左右。虽然半夜三更较凉快，但在割胶时沿山坡树行的上下走动，全神贯注的操作与对黑夜生来俱有的恐惧紧张，蚊虫与山蚂蝗叮咬，汗水露水经常湿透工作服。早晨收了胶水后回到连队也快十点。长年累月，割胶工人的辛苦与出现的职业病痛只有自己知道。 （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九团） 　　当农垦改制成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后，较明显的变化是加强管理，加强了政治学习与组织纪律性。 每天下午出工前，有半小时学习老三篇或文件，各班读书任务理所当然地由知青担当。学习还以斗私批修提高思想觉悟为主题，知青们谈体会表决心，虽千篇一律，不胜其烦，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前线队知青） 　　在那个年代，社会上的一些动态常会引起团部、连队领导的重视，所以晚上的会议较多。並结合连队一些人曾犯过错误的陈年旧事，或历史问题，进行上纲上线的批斗，来提高人们的思想认识。 除了指名道姓要我们在大会上作发言以外，潜意识中的某种复杂心态，让知青更多时候是充当看客而已，人们多少也明白，激越过后的回归，仍是平静。 （前线队海口知青） 　　连队虽处于穷乡僻壤，也常会受到社会政治“气候”的影响，一些带有时代烙印的应景式的形式主义的举动，油然而生。 每当三更半夜从团部传来北京的最新指示时，全连紧急集合进行传达后，群情振奋，由干部带队高呼口号，瞎灯黑火地沿着连队行走一圈后解散走人。当初我们还抿嘴而笑，但折腾几次后笑不起来。割胶班的知青接着出工。其他人接着睡，早上还要出工劳动。 （前线队海口知青） 　　每当席卷各地的跳忠字舞、早请示晚汇报的活动传到前线队时，知青不可置身事外，反而还要比老工人更积极更虔诚地投身参与，凡是体现政治觉悟与立场的活动，谁也不敢怠慢。 知青在融入社会过程中，进一步地了解国情、了解社会的底层状况，在对时局趋势的适应性感悟中，增加了人生的体验。 （前线队海口知青） 　　前线队的知青都服从连队干部的管理，算较听话的一族。大家都有在政治上追求进步的愿望，在劳动表现方面也很努力。连队干部对知青的平时表现都给予充分的肯定与表扬。 但知青在无形中还有个接受再教育的身份罩着，故渐渐地抛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並设身取地的把握好自已，以免犯错落伍。 （日月湾海边知青留影） 　　部分知青因家庭出身＂问题＂，而背负着“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精神十字架，若遇到人生挫折时心理压力倍增，只能靠自已孤独地消化或扛着，故无以名状的伤感悲观始终如影随形。 空洞的鼓励说教无法改变世俗的眼光，他们需要负出更多更大的努力，才能被某些思想固化且偏见的人所接受。 （海边知青留影） 　　前线队濒临海边，节假日到海边溜达与冲浪无商量，看朝霞的灿烂与落日余晖的瑰丽，是大自然对前线知青的馈赠。有时还可买到漁民出售的海鲜来改善生活，比起分在深山老林猛进队当知青的同学们，我们多了一份浪漫与美好。 　　在海边合奏是个新鲜愉悦的体验，但隨着劳作后的身心疲惫、饥肠辘辘，前途茫茫的抑闷，此后再难有此“雅趣”。 〈连队周日的娛乐） 　　岁月並不如歌，连队的物质生活与文化生活匮乏。一年也看不上几场电影，报纸书籍罕见。虽然知青的欢乐与琴声有时会给寂寞的环境，带来热闹的氛围与跳跃的音符，但更多的是无聊与精神上的空虚。 　　诚然，知青在与老工人长年累月的来往互动中，感受到温暖与亲和。老职工也在与知青交流的话境中，感知外面世界的精彩纷呈。 （海边巡逻的前线队青年） 　　海边是个好地方，但每当公海出现可疑船只时，上级公安机关与团部便要求连队安排武装民兵，整夜在海边设暗哨监视，当安排到知青去执勤时，开始都很高兴，认为这是支部在政治上对我们的信任，前途似乎亮起些许希望的光芒而遐想联翩… （持枪的前线队海囗知青） 　　其实，夜晚在海边值勤，是件苦差事。单人在礁岩暗处监视海面（1小时轮班），其他人则在海滩隐蔽处枕戈待旦。9年前的台湾美蒋特务，就曾在附近的海边抢滩登陆后被围歼，仍记忆犹新。 （在海边演练的女知青） 　　每当夜黑风大浪急，或有时遇到身后山中升起诡异的黄色信号弹则表明，敌对斗争已从电影报刋的故事情节中走下，真实地来到了你的身边。既使实弹持枪，精神也高度紧张，呼吸心跳加速，大有度时如年的感觉，那里还敢打嗑睡。 （我们曾经的海边站岗地点） 　　由于连续数月值勤，日间还得参加半天劳动，日子久了，都觉得吃不消，盼望能早日结束晚上的站岗，或希望能被领导换人撤下，以便好好地睡一觉。 （铜铁岭远景） 　　前线队离场部约14公里多，每次到场部办事或因身体不适需要到场医院进一步诊治时，都要翻越一座叫銅铁岭的大山。那时车辆交通工具较少，多数情况下都要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 有时得忍着身上的伤病痛，头顶烈日或冒着风雨前行，翻山越岭涉河淌水，走2个多小时才到达场部。除了艰辛的劳动外，知青隐忍坚韧的心理抗压承受力，也与这条崎岖山路赋予的磨练有关。 （前线队一角） 　　经过数年的劳动段练，前线队知青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体能也得到增强，渐渐赢得干部群众的好评与信任，有的知青入党入团担任连队干部、团支书，有的成了小学老师，或被抽调到师部工作或在场医院／连队卫生所，小卖部等处工作。 （当上连队指导员的海口女知青） （在医院工作的海口女知青） （当上连队卫生员的海口知青） （参加场文艺宣传队的海口知青） （前线队海口知青一家人） 　　在连队工作十年八年后，都到了婚嫁年龄，但知青都认为结婚后就回不了城市而止步不前。实际上没这回事，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自我设限，倒是折射出知青渴望回城的长期性焦虑吧了。 　　知青在农场无论表现得多么积极与出色，都难换到一张《回城证》，然而上山下乡的结束，却让回城之梦幻，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前线队海口知青都先后离开农场连队，全部回到了陌生的家乡海口市。带着仆仆风尘，在人生转折的新征途中，再度艰难奋斗。 　　前线队犹如我们的第二故乡，它见证了我们走进与走出知青岁月的心路历程。知青平凡而坚实的种种磨练，无疑地在人生品格精神坐标的定位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並熔铸成知青的价值共识。 　　虽然分别多年，再见仍亲切如初，淳朴豁达厚道的老工人，对当年知青的孤苦无助的关怀照顾，于心灵是一种温馨，于生命是一种感动，知青也与老工人结下＂情浓于血”的感情。 回到城市才发现，这种在农场极其平常的，真挚的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情谊，在高楼大厦居住的邻居中，几乎成了十分稀缺的资源。 　　时间将知青生涯变成回忆，变成岁月的年轮，变成一段段仍可娓娓道来的故事与揮之不去的情结。 　　每次回来探望，都要到前线队日月湾海边徘徊沉思，这种始于知青而又延续至今的“回归”情结，缘于我们对已逝年华的一份眷恋、一声叹息。 　　曾经居住过的老房屋，它是知青遮避风雨的港湾与心灵的栖息之地，它伴隨着我们走过漫漫的青春长路。 往事並不如烟，滿屋春秋装着的全是无尽的回忆。 　　多次回队探望，並不是我们留恋这个地方，而是在这片热土上，记录有我们艰辛的人生实践与慷慨的青春奉献，有激情与理性交汇积淀而成的，难于忘怀的知青岁月。 　　每一张相片，都是一个岁月的缩影，都是知青人生的一抹记忆，都是对已逝岁月的一种感概。 　　青春驿站也有真情，知青与连队老工人的真挚情谊，知青岁月编织的牵挂情愫让人长久铭记。 　　岁月流逝，大浪淘沙，已经取消的前线队，仍留下知青岁月凝聚的怀念与真情。 　　知青岁月为何总是牵动我们的心绪，因为它定格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期。心路历程静静的历史叩问，让人不时地追忆起那个曾经拥有的蹉跎岁月。 　　如今我们都变了模样，鬓角发白容颜迟暮。但共同的知青经历，总是在相聚时，情不自禁地打开集体回忆的话匣子。 　　曾经是那样的激情，如今却是这样的平静。愧与无愧、幸与不幸的纠缠都已随风飘去，往日的知青经历，成了给自己一份轻轻的微笑，给岁月一个稍稍的回眸而已。 　　如今知青成了一个苍桑褪色的标签，成了特定的历史名词与岁月符号。当时间让知青往事缄默时，相片还会说话。 　　人生经历有了知青的背景，便有吃苦耐劳负重坚忍的历练。无论历史与现实的内在逻辑如何推演，知青这代人，始终在岁月中乐观从容，在得失荣辱中笑对人生。 　　知青经历是一笔精神财富，无论直面何种的人生困境与坎坷，知青人不会轻易言败，不会因命运带来的不公而颓废。而具有坚定的社会责任感，是一代知青人坚守的价值观和立场。 知青岁月铸成的青春雕像，将永远屹立在共和国历史进程的征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