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作为在贵州生活了40年,离开故乡福建古田44年的我来说,每每遇到中秋、春节时,都不由地怀念故乡的亲人,怀念故乡青少年时代的同学朋友,以及那深深的亲情与友情。</p><p class="ql-block"> 若要问我,故乡中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那无疑是五年的知青生活,而五年知青生活中最难忘的,不是生活的艰苦,而是信一一是信中满满的同学情。是同学情给我的支持与力量,助我走过那艰辛难忘的1800个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 而今,打开尘封几十年的旧木箱,抚着那泛黄的各色信封,以及线装8本的信件册,往事仿佛那么遥远,似乎又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 那是1973年的3月28日,当年第一批34名青年在喧天的锣鼓和欢送的人群中,走上了知青生涯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我单独插队在古田县莪洋公社三保大队四保村。</p><p class="ql-block"> 劳动是原始而艰苦的,生活更是枯燥而单调。如果说,凭着年轻人的激情和咬牙忍受,尚能逐步适应繁重的体力劳动的话,而如何坚持下去,如何应对贫乏孤独的生活,却是另一种考验。</p><p class="ql-block"> 那时,没有电视电话,农村连电灯都没有,消息闭塞,交通不便,精神生活无从谈起。而书信来往,便成为我们劳动之余的最重要内容,甚至是难得的精神享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靠着与众多同学们的书信来往,我们传递信息,交流思想,谈身边所见所闻,诉心中的喜怒哀乐,信手涂写,一吐为快!有时为防邮件超重,甚至把背面也加以利用。</p><p class="ql-block"> 当时四保村还不通邮,邮件只到达三保大队的小卖部,之后是由在三保上学的学生帮带上来。于是,每当我劳累一天收工回来,第一眼便往桌上瞟,看有否同学的来信。而晚上在煤油灯下细品来信,畅所而言地写回信,便成为我最重要的内容和最大的精神享受。偶尔有几天没收到同学的信,心中便有点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 每当周日学生不上课时,我总要在晚上去大队转转,看有否同学的来信可取。其渴望的心情是等不得哪怕晚收到一天!</p><p class="ql-block"> 我们常在信中相约着一起回城相聚,当时一起漫步在十字街、河道旁、塔山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们谓之“压马路”),争相诉说各自的经历与感受,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谈不完的事,分手后又各奔东西,抖擞精神继续着各自的努力。</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分别在信中相邀着,找机会到对方生活战斗的地方探访,体验着不一样的感受。我曾在以库房腾成的住屋中,恭敬地挂上马、恩、列、斯、毛的小相框照片,门边贴上春联,横批“朋自远方来”,显见当时对来访同学“不亦乐乎”的欢快心情。</p><p class="ql-block"> 算起来,在下乡期间,我先后邀约了近20位同学到访。同时也应邀到过曹洋后山,常坝知青点,白溪茶场,墓亭大队,凤都大队及碗厂,平湖公社,吉巷韦端等许多同学插队的所在地。在每次会面期间都经历着事先筹约,见面叙谈,事后回味的愉悦过程,感受着同学情的温馨与兴奋。</p><p class="ql-block"> 显然,作为单独插队的我,同学间信件往来已不单起着消愁解闷的作用,它让我感受到可贵的精神慰藉和力量,激发着我的斗志与信心,对我几乎是不可或缺甚至有种神奇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双抢时,一次在10里外的高山割稻,那天收谷比较多,照例给每个人均分挑回。那次我感觉特别沉(后入库重达192斤),一路下坡腿发颤,靠“跺柳”助休息。一路走走停停,平时一个小时路程走了三个多小时,借着朦胧的月光到晚9点多才到达,当时汗流浃背,精疲力尽,浑身酸痛,恨不得马上一头倒到床上去,可当一眼见到桌子上有三封同学来信时,仿佛象被打了强心针、兴奋剂似的,一下子忘了疲劳与饥饿,急切地拆信粗阅一遍,饭后再细阅品味后马上写回信,一直忙到夜深。</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那时的我!</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在一次招生评议遭遇不公,我气愤难平情绪极差时,一位同学给我摘录了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詠读过后,让我顿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困难和不顺终会过去,向前看不断努力才是正道,从而让我焦躁的心逐渐趋于平静。</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在下乡的第三,第四年的招工招生中,我屡遭挫折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来信,充满理解、鼓励、关心、信任,让我振作着精神,坦然从容面对一次次的不顺。</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在校时男女同学是互不搭话的。 但在下乡中,面对共同的困难与挑战,视作为同一战壕的战友,通信也成自然。信中的我们交流各自 的感受,互相鼓励,坚定着信心与勇气,而无意于儿女情长。信末还常来一句“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下乡两年后,陆续有同学招生招工离开农村后,他们来信不是少了,而是更多,更长了。他们不但关切着还在农村苦苦奋斗的未竟者,也让我们懂得离开农村后的人生道路还会面临新的困难与挑战。</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当77年下半年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在同学们的来信中不断传来时,我们又转入到另一场的战斗:捡起多年未摸的书本,积极复习去迎考。当78年2月5日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终于给我五年的知青生活画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此后随着知青问题的解决,同学们先后都离开农村走上了工作岗位,但我们之间的友谊仍在延续。每每回家乡时,我们总要找机会相聚会面一番,真有那种“友谊地久天长”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在知青生涯的五年中,我共发出543封信,收到434封信,基本上都是同学间的,涉及到28位男女同学。这近千封的信件往来,支撑着我一路闯关的决心与信心。我珍惜它,眷恋它,它是我的精神财富。还将伴随我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我小心地把信封分装,把信纸按时间顺序装订成八册。装订时我不用订书钉,怕放久了会生锈;我不用棉线,怕久了会朽断。我用锥子小心钻眼,用尼龙线工整缝装成册,在每册扉页上,标注序号,姓名,日期,以便一目了然,永久珍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一封封来信,都出自于那时年轻的手,纸张不同,笔迹各异,或工整,或潦草。或高谈阔论,或简明扼要,却都饱含着特殊阶段可贵的浓浓同学情。</p><p class="ql-block"> 而今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下乡的经历,就如普希金诗中所言:“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我感谢这些信伴我走过人生最艰难的时期,感谢它助我战胜那时孤独与空虚,感谢它消除了我许多的迷茫与愁烦!</p><p class="ql-block"> 我感恩,感恩这每一封信,感恩写这些信的每一位同学,也感恩所有关心和帮助过我的人,感恩社会对我的磨练,感恩生活给我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时光会流失,记忆会模糊,而将历久难忘、永留心间的是那时,那信,那同学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张伟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8月3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