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阁往事，山上曾有鹭鸶还有狼出没

秋思

　　在南京市中心的鼓楼广场东北角，有一座玲珑毓秀的小山，远远望去，苍翠葱茏，绿阴如盖，山虽不高，历史却很悠久，传说齐武帝射雉钟山，曾在此听到鸡鸣声，因此古称“鸡鸣山”，因山形似鸡笼，又名“鸡笼山”。明洪武年间，在此建“观象台”，又叫“钦天山”。

1928年，北极阁原址改建为气象台，新中国成立后，为江苏省气象台，至今气象台的三层六角形塔式建筑仍雄峙于北极阁之巅。

北极阁虽只是一座小山，但清乾隆时期，曾以“鸡笼云树”之名，被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我曾在北极阁生活过十几年，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少年和青年时光。

（北极阁旧影）

（气象台旧影）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我住在北极阁东北坡的一个大院——峨嵋新村里，这里是中国科学院古生物研究所和紫金山天文台的宿舍。

那些年，北极阁极少有游人，平时十分幽静。宿舍大院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前面有大门，出后门可直接到北极阁山上，那时建在山巅的江苏省气象台也只围了一圈铁丝网。

　　北极阁东麓有台城和鸡鸣寺，南面是中国科学院南京分院。北极阁东北和西北坡，除了我们大院外，还有鸡鸣山庄、北极西村和北极山村。

站在北极阁上，南京风貌一览无余。往东，可遥看紫金山天文台的圆顶和沧桑的台城。若往西看，红墙黛瓦、重檐飞甍的鼓楼和鼓楼广场上来往的车辆、拖着长辫子缓缓行驶的电车、青砖色的鼓楼医院、马祥兴菜馆、曙光电影院等建筑尽收眼底。

从南坡上山，筑有一条弹石路，通往气象台和我们大院，那时南京的小火车铁轨沿北极阁南麓延伸而过，1959年铁轨拆除后铺为小路。

（北极阁旧影）

（北极阁下小火车铁轨旧影，1959年拆除）

　　那时的北极阁荒野僻静，山坡荒草离离，林木葳蕤，沿一条踩踏出的小径，可走到台城、鸡鸣寺和充满田园风光的西家大塘。

春天时，我们经常上山挖荠菜、马兰头，雨后还能采摘到能食用的山菌，摘白杨树叶喂家养的兔子。东面山坡散落着几座坟茔，坟头上长出许多野蒜，我们都尝过，也吃过白嫩带有甜味的茅草根。

夏天，鸟鸣蝉噪，我们常不知炎热地用面筋黏知了，爬树掏鸟窝。而当秋色满山，也是在乱石缝捉蟋蟀的好时机。冬天，山上萧索枯寂，如果下雪的话，我们也会自制木板雪橇在山坡滑雪玩。有几年的暑假，我们还收集过槐树种子卖，以赚取学费。

　　北极阁东坡和南坡各有一座钢筋水泥碉堡，是1937年南京保卫战的见证，我们常钻进黑黝黝的碉堡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

山腰弹石路中途有一个半山亭，四角攒尖顶，由于久未维修，油漆斑驳，显得古朴，相传康熙皇帝南巡登临北极阁时，曾歇脚亭中。

记得半山腰还有两个大山洞，有点像废弃的采矿洞，里面黑乎乎的，小孩们常走进去“探险”。

　　北极阁树木众多，绿阴覆盖。据民国出版的《首都志》记载，清道光年间，时任两江总督的陶澍曾“于山上种松万株，苍翠弥望”，北极阁那些存留的苍松应为当时所植。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树种，如刺槐、榆树、梧桐、臭椿、枫杨、法桐、苦楝、泡桐和橡树等。那几年，许多人家都采摘过洋槐花和榆树叶，和在面中烙饼吃。

夏天，无数知了在树上高唱“奏鸣曲”，大院仿佛成了歌剧院。秋天，橡树下会掉落许多圆圆的橡实，虽不能吃，但也成为我们的玩具。老熟的梧桐子炒熟后，则是我们回味无穷的美食。冬天，尽管许多树枝叶凋零，但松柏、白杨和橡树等常绿树木依旧绿色苍劲，显出生机。

　　每到春暖花开时，便进入鸟儿求偶的季节，鸟儿飞来飞去，热闹异常。每天暮色苍茫时，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噪鸣声就像开大会一样。我家门廊顶有一个燕子窝，燕子年年来此产卵从未间断过。

在这些鸟中，数鹭鸶最多。鹭鸶长着尖长的嘴，细长的腿，一身洁白的羽毛，飞行姿态优美，体形比白头翁、野八哥和麻雀等鸟大，所以窝巢也较大，它们在高耸的树梢上筑巢，随时可见鹭鸶飞翔的身影，“呀呀”的叫声不绝于耳。经常可见鹭鸶从玄武湖和西家大塘的水面捕捉小鱼后，叼在嘴上飞回鸟巢喂哺雏鸟。我们在树下玩耍时，偶尔也会被鸟屎击中，但谁也不会在意。

　　北极阁还曾有狼，如今说来很难令人相信。那是一个夏夜，天气炎热，孩子们都在家门口搭床睡觉，家养的兔子笼就摆放在床旁边。深夜，睡得朦朦胧胧间，我忽然被一阵尖锐的抓挠声惊醒，夜色中，我们隔着蚊帐看到好几只“大狗”围着兔笼打转，正用爪子抓笼中的兔子。

那时，我们也不知道害怕，掀开蚊帐就下床查看，这才看清是四只“狗”，拖着长长的尾巴，它们一定是被兔笼里兔子的气味吸引过来的。这几只“狗”看到我们后，赶紧从我们身边跑开，在院内乱转了一圈后，又向后门逃逸而去。

第二天，我们将这奇遇告诉了大院里的人，大家都说，一定是紫金山的狼跑来了，这几只狼肯定是从北极阁后山逃出，经过九华山，再出太平门又跑回山高林密的紫金山中了。

自从看到狼后，大家都一阵后怕，以后大人也不敢让孩子睡在外面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以后，再未见到狼的踪迹。